五千里大山延绵不绝，白雾茫茫，那是灵气具现化。

只是白雾之中，黑气如影随形，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黑气。

显然，昆仑也被侵蚀了。

远处，似乎还有大战，这里有人在抵挡罪孽。

我的脑子没那么痛了，或许是因为远离了太初神墟，那个小男孩对喉骨哨子的掌控力弱了许多。

“十一，看那边，那是大帝留下的天路，连我都不敢进去呢。你进去吧，里面的罪孽气快赶上真正的天路了，一定适合你的。”浩天尊出现，指了指不远处。

我眼角扫到了一条蓝色的天路，它蜿蜒着、悬挂着，看起来很小很短。

但偏生又叫人看不到尽头。

我依稀有点印象，似乎我来过这里。

但具体怎么样就想不清楚了。

浩天尊手掌一挥，我便飞向了天路，一头撞了进去。

说来也怪，这天路明明很狭窄，看起来不过我巴掌宽，但我这一撞，愣是撞进去了。

仿佛这一刻，天路变得无比宽无比长，而我变得无比渺小。

但我脑袋依旧很痛，我在天路上翻滚了几圈，然后气喘吁吁地躺着了。

身下是天路，上方是蓝色的虚空。

这里的一切都是蓝色的，起码我看见的区域都是蓝色的。

此外，别无它物。

当然，还有一种奇特的惊悚感，可对于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我躺了很久，不知不觉中，竟昏昏欲睡。

心灵和身体都已经累到了极点，加上脑海里的喉骨哨子，我越发的疲累，最终睡了过去。

我感觉很久都没有睡过觉了，这一觉也睡得很沉，只是多重梦境袭来，让我眼皮一直跳动着。

尸山血海的九州、惨嚎震天的活人、黑气弥漫的天之极、支离破碎的內域……

我在梦中记起了很多东西，或者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地方。

只是血腥感一直缠绕着我，让我的戾气无法消停。

最后，我梦见了很多人，只是叫不出名字了。

接着，脑子一片黑暗，什么都梦不到了。

这样持续了很久，我似乎醒了，但又似乎还没醒。

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点光。

那是幽幽蓝光，点亮了黑暗。

我努力去“看”，看那一点蓝光。

蓝光不断壮大，照亮了更多的地方。

我就看清了黑暗中到底有什么。

那是一座坟地，四周都是荒凉的山野，一座孤坟伫立在山野中。

那蓝幽幽的光芒是坟地中升起的鬼火。

我凝视着它，忽地听见了咔地一声。

坟地竟然破裂了，随后，一只红毛手从坟地中伸了出来，那是一只枯瘦年迈的手，长满了红毛，仿佛红色的霉菌一样。

不知为何，我有些惊恐。

仿佛很多年前，我就在害怕这一幕一般。

但我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

坟地继续破裂，另一只红毛手也钻了出来，然后，手的主人也出来了。

那是一个浑身长满红毛、双眼绿幽幽的死人。

它佝偻着，双手垂着，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

我的惊恐一下子被引爆了，错乱的记忆竟一下子集中了，思绪回到了少年时期。

那一年，爷爷死后，说他头七那晚会回来，让我一定不要开门。

我一直谨记着，在头七那晚，看见了一个红毛绿眼的怪物在拍门，我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然后，它不拍门了，而是在窗外看我。

那红毛和绿眼，深深地刺入了我的灵魂中。

那晚我吓晕了过去，醒来后立刻逃离了家乡，从此混迹小东江，再也没有回过村里。

那个红毛绿眼的怪物，就是我的爷爷吗！

它现在又爬出来了，它在朝我走来。

少年时代的阴影被激发了，这跟我的境界和实力无关，我哪怕成就大帝，恐怕都会永远惧怕这一幕。

那是我人生中最恐惧的东西！

“爷爷……爷爷……”我喊着，嘴巴能动了，我也哭嚎了起来，哀求爷爷不要过来。

但爷爷一直靠近，他在黑暗中走动着，碧绿的双眼一直看着我，佝偻的身躯看起来很矮小，但对我造成了无匹的压力。

我无意识地往后挪，一边逃一边哀嚎。

但爷爷还是走近了。

他的双眼越来越近，然后几乎跟我面对面地凝视。

这一刻，我如坠地狱，吓得猛地张开双手，口中尖锐地大吼了起来。

也是这一刻，我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身下是四十九步天路图，上方是蓝幽幽的空间。

我三百米的身躯依旧躺在天路上，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醒了！

我醒了！

真正意义上的醒了，因为我记起了很多东西，从爷爷的头七开始，到小东江的物业保安，到千思湖的唐汐……

最后走马观花一样，我想起了很多人，夭夭、小柒、舒桐、玲珑……

还有一个大胖子，他叫王东。

也有一个马脸男，他叫麒麟子。

我抬手腐烂的大手，用力拍了一下脑袋，更多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九域、天路、内界、浩土、生命禁区、遗落之海、太初神墟……

一切都想起了，我什么都想起了！

我心念一动，太清气运转，体内的混沌气被激活，体表爆发了白光。

随后，人皇之心跳动、人族气运翻涌。

心念再一动，我化作了一个阳人。

李十一！

我是李十一，我是昆仑王，我也是大帝之下第一人！

三百米的暴戾身躯不见了，我化作了渺小的阳人。

四十九步天路图也不再庞大了，它不长不宽，就这么载着我。

我看看自己的身体，混沌圣体熠熠生辉，我阳气十足。

我又环顾四周，冰冷的天路上寂静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我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生灵在注视着我。

曾经，这里伸出了一只血红大手，救了我。

现在，它让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爷爷。

少年时代的恐惧和阴影，将我唤醒了。

这太奇怪了。

原来恐惧，是可以压制九次升华的暴戾吗？

我陷入了沉思，依旧感觉不太真实。

半响后，我试探性地开口：“爷爷？”

我的重瞳扫视每一处空间，我在想，这里是不是藏着我的爷爷。

他头七那天爬出了坟墓，然后消失了。

他是不是来了这里？

“爷爷？”我呼唤着，在天路上走动起来。

我的血脉也在悸动，它感应到了什么。

那或许是同宗同源的血脉。

这里一定有太清人！

“爷爷，是你吗？”我喊着，恐惧过后，莫名神伤。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敢回村里，不敢去祭拜爷爷。

哪怕是我最强大的时候，我都封存了少年的阴影。

现在，我要直面阴影了。

“爷爷！”我大喊着，泪流满面。

终于，蓝幽幽的虚空中，出现了一只大手。

它就这么伸着，缓缓伸了过来。

我浑身一阵，目不转睛地看着。

我也不躲不避，就这么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