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周围的吆喝声渐渐消失，邱莉莉苍白的脸色才逐渐恢复过来。

曲空尧去打了两份饭，一边吃一边问道。

“说吧，想问什么？”

邱莉莉一怔，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取出一根钢笔，咔哒一下拧开，将饭菜推到了一边。

“那……那个，你这是*执行任务么？”

看着这女孩像个小记者似的，曲空尧不禁无奈的笑笑：“不是，第二次。”

“那，这次任务你觉得，你有什么没做到的地方吗？”

曲空尧想了想，也停下了搅动饭菜的筷子：“有，这是我第二次出任务，却是我*带队，我有很多没想到的问题，比如周围的气候，以及追击时候我们自身的安全，索性这次的敌人并不强，我们赢得很轻松。”

“那……那你对这次的伤亡满意吗？”

邱莉莉见曲空尧知无不答，便兴冲冲问道。

曲空尧瞬间愣住，一双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咕噜噜的滚落到地。

不仅是他，靠着两人比较近的人们也突然愣住，一个个眼神古怪的看着邱莉莉。

“怎么了？”

单纯的邱莉莉尚且不知自己说错了话，茫然问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曲空尧脸色阴沉，蹭地起身，一句话都没说，快步离开了食堂。

“唉，这丫头，真是啥都敢说。”

旁边一个大哥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埋头对付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邱莉莉不解的看着一众人，微微皱眉。

“我哪里说错了吗？”

她走到一个人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那人不悦回头，上下打量着邱莉莉，眉心几乎拧成一股，良久，才叹了口气。

“小丫头，你跟谁的？”

“我……我们院没有大人。”

那人一怔：“哦……老何的院子。”

“丫头啊。”问清了邱莉莉的来路，那人便给她让了个位置。

“可能是老何没告诉你，但你知道咱们部队里，最不该问的是什么吗？”

邱莉莉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机密？”

“不是。”那人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邱莉莉的额头上点了点：“用你的脑袋瓜记住了，最不能问的，就是牺牲的战友，那是我们所有人心里的痛，你问，就相当于把人的伤口重新翻开，再问他疼不疼是一个道理，明白了吗？”

邱莉莉瞬间愣在原地。

想到刚刚曲空尧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以及离去是哪急匆匆的步伐，半晌无语。

下午，烈日西斜。

部队后面，一片巨大的白石空地中。

曲空尧坐在一堆石碑中间，盘着腿弯着腰，手里夹着一根已经快要燃到底的香烟，沉默无语。

在他面前，烟灰和烟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烟盒空荡荡的扔在一旁。

烟燃到底，伸手碾灭，再去兜里摸。

已经没了。

曲空尧无声叹息，起身便要离开，刚刚起身，身旁却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掌心躺着一盒红色的香烟。

他抬头，看着一脸歉意的邱莉莉。

看着她掌心昂贵的香烟，曲空尧也没客气，接过之后，干净利索的拆开封条，叼了一根在嘴里。

可好死不死的，他的打火机又不好使了，无论他怎么摩擦火石，都只能磨出一堆火星。

邱莉莉在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塑料的一次性火机，递给了他。

啪嗒一声，总算是点着了烟。

看着她包里齐全的家伙什，曲空尧微微皱眉。

“你抽烟？”

邱莉莉赶忙摇头：“不，只是……我中午说错了话，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所以就给你买了盒烟。”

曲空尧摇摇头，无奈笑笑。

“没事。”

“那个……”邱莉莉在他身边缓缓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绞着手指：“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死都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义，我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

“那我也得道歉，不然我过意不去。”

曲空尧指着面前这一小片石碑，轻声道：“这些，都是这次没回来的兄弟，要道歉，和他们说吧。”

邱莉莉一怔，竟然真的挨个墓碑走过去，轻声道歉，表情虔诚。

曲空尧坐在后面，看着她挨个墓碑拜过去。手中香烟袅袅，一直燃到根部，烫到他的手指，他才突然醒悟。

给所有的墓碑全都道歉，并且将上面的浮尘擦去，邱莉莉才讪讪的走回来。

“现在可以了吗？”

曲空尧看着这倔强的姑娘，无奈笑笑：“我一直都没有和你生气，我只是在埋怨我自己，没有把他们全都带回来而已，至于道歉，不过是图自己一个心安，跟他们道歉之后，你心安么？”

邱莉莉微微皱眉，小巧的鼻翼翕动：“心安，很心安。”

“那就好，谁也不欠谁的，回去吧。”

邱莉莉点点头，转身悄悄离去。

走没多远，她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将包里的一次性打火机塞给曲空尧，这才转身，真的跑远了。

看着手里的廉价火机，再看看自己镀银的名贵火机，曲空尧无奈笑了笑。

这傻丫头，该不会以为自己的火机打不出火，就真的是坏了吧？

邱莉莉一路跑，心脏在胸腔里跳的飞快。

她从没用过火机，包里这个，还是之前给那个叫老何的中年人准备的。

他也抽烟，不过远没有曲空尧那么帅，只抽最便宜的纸烟，用最廉价的打火机，所以，她的包里才会随时揣着一个火机，以防老何的火机没有了火。

今天，也是如此。

可曲空尧却不同，他从来都没用过这种廉价的打火机。

这名贵的红包烟到底还是曲空尧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给每个兄弟一人抽了一口，然后便吝啬的收了起来。

若是这群兄弟在天有灵，估计都会骂这家伙抠门。

可曲空尧却没什么不心安理得的地方，人死都死了，上香祭酒的，谁能喝到？

最后不都便宜了西北风？

点了几下，脆弱的劣质打火机突然没了火苗。

曲空尧一怔。

不至于吧……这东西这么脆弱？

他不信邪的点了几次，始终没有火光出现。

想了想，曲空尧还是转身，一头扎进了便利店里。

第二天，刚刚睡醒的邱莉莉打着哈欠，打开了大院的门栓。

一开门，一个人影瞬间闪了进来，吓得邱莉莉瞬间清醒。

曲空尧讪然的看着她，挠了挠头，将兜里的打火机掏了出来。

“那个，昨天你给我的，还给你。”

邱莉莉看着自己掌心崭新的打火机，甚是不解。

曲空尧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挠了挠头：“那个……你昨天那个打火机坏了，我就重新买了一个。”

不知为何，邱莉莉突然笑了，煞有其事的将打火机收进了包里。

她看着曲空尧，曲空尧也看着她。

“那个，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尴尬的站了半天，大院里的小孩子们都逐渐起床开始活动，曲空尧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等下。”

邱莉莉叫住他：“来都来了，吃了早饭再回去吧。”

白馒头，辣咸菜，白米粥。

这便是大院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