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互相确认了一下眼神,心有灵犀地知道对方都不会和刘舟唱反调,那么这人是谁呢?
黄洪亮此时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李欣?
从那天他和李欣的谈话,他知道李欣到现在依然反对做卖出套期保值。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和当初会议讨论不一样,没有具体实施之前,在会议发表什么样的看法都不怪,可是现在这一亿两千万都已经投进去了,再唱反调要担多大的责任啊,这小伙子真有那么大的胆量吗?
会场,除了刘舟以外,只有一个人心里清楚,刘舟话里的意思是什么,这个人是郑国瑞。
他知道,在这个时间节点,只有李欣会与刘舟产生这么大的分歧,从刘舟的语气和神态来看,李欣昨天肯定把他曾对自己提过的那个想法告诉了刘舟。
黄洪亮和郑国瑞俩人的眼光,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悄悄转向李欣。黄洪亮的眼光里满是疑问,刘舟这次会议的矛头,真的会是指向他吗?而郑国瑞的眼神里,既有幸灾乐祸,也有怜悯。郑国瑞知道,接下来的会场气氛,很快会变得严峻甚至冷酷。
一直以为这个会议是讨论行情走势的李欣,此时也有些迷惑了:莫非这个会议另有主题?看来自己昨天晚精心准备的资料和发言是没有用了。
刘舟说完那句开场白之后,停顿了几秒钟,扫视了一下眼前鸦雀无声的会场,他对这个局面很满意,这预示着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
随后,他迎着众人期待的眼神,道出了会议的主题:“次会议,集团做出了对下半年的产量卖出套期保值的决定,用一亿两千万元的资金卖出了一万吨的期货仓位,这是一个远期规划,为的是保障下半年的产品有一个好的利润。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本来大家应该统一思想,齐心协力才对。可是有那么极个别的人,总是瞻前顾后,左右徘徊,听风是雨。他的这种负面情绪,极大地干扰了领导的决心,不利于集团整体计划的实施。今天召开这个会议,是为了把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讲明、讲透,彻底消除杂音,以免这种不坚定的思想对集团的利益造成影响!”
听到这里,李欣完全懵了!
像会场的其他人一样,几秒钟前还对会议内容左右猜疑的他,现在知道刘舟这次会议抨击的目标是自己了!
事情明摆着,肯定是自己昨天给刘舟的那个短信惹的祸。
要是没有昨天的那个短信,李欣还不敢肯定刘舟说的是自己,因为同样的意见他也曾告诉过郑国瑞,说不定昨晚郑国瑞也对刘舟说过这样的意见。
李欣心想:难怪昨天发出信息后,刘舟根本不回电话。他如果昨天回电话,说明他认为这个问题还在可以讨论的范围内。可他选择的是今天开会当众来说这个问题,而且提到了统一思想的高度,这表明他认为自己是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李欣在惊诧之余,不禁有些心寒:自己深思熟虑提出的意见,竟然被集团的最高领导看作是杂音,被列在应该消除的序列里。
这个时候,会场的其他人也都猜到刘舟说的“极个别的人”是谁了,在不久前的那次关于期货套期保值的会议,李欣在会当众质疑刘舟那个建议的情形,大家都还记忆犹新。在他们的印象,只有李欣才会干这种事。
还没等李欣回过神来,刘舟的质问扑面而来了:“李欣,你这么左右摇摆,到底担心什么?”
伴随着刘舟的这句质问,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在了李欣的身,看着他如何作答。
在一旁做会议记录的乌云玉,虽然也猜到了刘舟指的是李欣,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昨晚通知李欣参加会议时,电话里李欣的反应很平常啊,他甚至还说要做会议的准备,怎么一夜之间李欣成了批评的对象呢?
这一刻,看着明显有些发愣的李欣,乌云玉知道他也没有想到今天的会议会是这样的,她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低着头在注视笔记本电脑的李欣,这时不得不抬起头来应对刘舟的问题。
他扫了一眼所有人意味深长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对刘舟说:“董事长,其实我并没有左右摇摆,第一次讨论套期保值的会议,我表明了自己的意见。”
刘舟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问题,让李欣抓住了把柄。
一进会议室面色严峻的他不容李欣继续讲下去,立刻打断李欣的话,拉下脸来,再次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担心什么?”
刘舟的这一举动,让敏感的李欣觉察到了他那种为了压制对方不惜强词夺理的心态,刘舟这种不让自己有任何喘息机会的做法,预示着今天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
李欣是一个做事极有条理的人,他其实并不是想和刘舟纠缠自己到底是不是左右摇摆的问题,只不过刘舟的问题提到了这一点,他在回答顺序做一下说明。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即使刘舟不打断他,李欣也立刻会回答刘舟问题的下一个部分。
可是现在,刘舟这种步步紧逼,一点也不想丧失主动权的举动,让李欣感觉到这个会议似乎已经没有了讨论的氛围了。他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有些无奈地说:“其实我担心的问题很简单,是怕铜价跌不下去,这样的话,我们在期货卖出的仓位面临着很大的风险。”
刘舟也不回避问题,说:“没错,前天到昨天,期货价格又涨回到了抛售储备铜之前的水平,可这能说明什么呢?期货价格是这么来回波动的啊。我们这个持仓,是经大家讨论决定的,是要放到下半年的,这才两天的功夫,你担心这担心那的,以后还怎么办?”
李欣有些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刘舟见李欣不说话,紧接着又说:“你觉得铜价将来跌不下去,这只是你的看法,你知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且不说在集团的会议只有你一个人这么看,说我这几天参加的这个会议,到场的几乎都是有色金属行业的专家学者,人家在会也都是一致看空的,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说到这里,刘舟转头对薛晨志等人说:“今早是要开这个会议,我没办法去参加那个会以了,下午还有半天的议程,我准备要去的,你们要是有空,我建议你们也都去听听,受益匪浅啊!”
薛晨志问道:“会议地点在哪里?”
刘舟说:“江城宾馆三楼会议厅。”
薛晨志说:“行,我下午去看看。”
此时的李欣,看着刘舟那副不容分说的气势,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做什么解释了,反正自己的意见已经明白无误的告知了他,怎么认为是他自己的事了。
何况听刘舟说那个会议的专家学者都对后市一致看空,李欣心里也有些打鼓,万一将来是自己错了,岂不是给集团带来巨大的损失吗?
于是他低下头,看着电脑不吭声了。
郑国瑞此时暗自庆幸昨天没有理睬李欣的建议,要是按李欣的建议,自己也对刘舟提到注意风险问题的话,那么今天自己要陪着李欣挨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