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即将成为符家的女婿。
符家在军中的人脉之深厚,已经没有任何一家能与之相比。
就连高家也要略逊三分。
不仅在于时间跨度,更在于权力的延续性。
历史上,长期割据和藩镇独立,必然形成军事贵族。
隋唐的关陇军事贵族,明末的辽东军事贵族。
毫无疑问,上述,都是可以动摇国家基础的力量。
从符存审开始,至今超过半个世纪的时间。符存审最高担任过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符彦卿兄弟九人历任节度,每个人都是一方诸侯,虽然中央王朝一直在削弱藩镇军权,但是符家统领过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五代时期流行家兵养子,符家这几十年来到底收过多少家兵,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了。这些人,散落在各军,父子相传,担任着各级军官,背靠着符家这课根深蒂固,盘织交错的大树。
王朝变化,皇帝更迭,不管龙椅上的人是谁。符家一直都在那里,没人可以忽视。
甚至柴荣也不得不为了得到符家支持,先后立大小符后。
赵普心里有数,赵匡胤虽然铁了心,要削弱符家的影响力。但就算把符家所有人的军职全都一股脑的都撸了,影响力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消除的,至少需要十年。
何况,经过三人的谋划,符彦卿保留天雄军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晏宁的师父高怀德这层关系,赵普的笑容更加亲切了。
他忽然想要叫对方的表字,以示亲近。
毕竟,两人年纪相差太大,要换了俩路人,得叫他大叔。赵普显然也不愿意称呼晏宁侄儿,那显得倚老卖老。
赵普含笑问道:“晏都知你的表字是什么?”
晏宁道:“还尚未取字。”
晏宁也想到了没有表字的不方便,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是一趟窦老师家。
古代人有名有号有字,一般不直接称呼姓名。
这样也显得有些麻烦,与人交往不甚方便。
赵普笑道:“这可不行啊,你眼看着就要成婚的人了,一般取字是行冠礼的时候,要不,老夫来帮你怎么样?”
晏宁道:“我早已出仕,年纪也不小,冠礼其实是个仪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改日,我就去老师一趟,兴许是老师忘了。”
赵普也不强求,表达了愿意和晏宁亲近的意思之后,也起身告辞。
晏宁没有挽留,他也没有走。
因为他总觉得之前的事情有哪里不对。
夕阳的余晖,自半开的窗棂间射入,照的白玉杯中的酒液成琥珀色泽,如同仙浆玉露。
晏宁的侧脸,刀削斧劈,有一种阴郁的男人魅力。
晏宁拧眉思索良久,站起身来,凭窗远眺。
街市上已经亮起了白煤灯,人群渐渐密集,携妻带子,忙绿一天的民众正自发的走上街头,夜市即将降临。
再远一些的地方,可以看到,夕阳映衬下的汴河,帆船林立,人头攒动,车马不息。
晏宁的精神为之一振,一副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也不知作者是在哪一年把这一幕画面,用高超的技巧描述下来,将盛世的繁华保留到千年之后的现代。
晏宁的心神放松,静静欣赏美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一瞥,看见了同一楼层,西面的一扇紧闭的窗户。
一层阴影渐渐笼罩住了晏宁。
落日的余晖,把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色。
晏宁冷冷道:“来人。”
“小的在。”
门外,早已等待多时,专门伺候的两名伙计闻言进入房内。
晏宁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还记得,姓王那个龟孙,他的房间是哪一个吗?”
两位伙计窃笑一下。
“当然记得,四楼的饮品果点都是我们负责的,哪间房哪位客人我们一清二楚。”
晏宁的声音更冷。
“那你们可曾把我在这里的消息,透露给其他人?”
两名伙计一听这话,连忙吓得脸色惨白。
幕后老板的身上,伴随着这话,散发出一股子杀伐之气。
不愧是在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打磨过的。
两人连声道不敢。
“冯掌柜早有吩咐,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不听。我们在四楼当差,只当自己没生过嘴巴,光带眼睛耳朵就行。”
晏宁的面色和缓了些,道:“带我去看看。”
此时,晏宁已经来到了另一间房间的窗前。
他打开窗户,漫天夕阳渐渐暗淡发散,从瑰丽的红紫,转为苍灰的一片。
从晏宁的视线,可以看到小楼另一面的窗户。
是紧闭的。
唯独看不到,之前他房间里打开的窗户。
小楼的结构是复式的,呈现一个不规则的环形,从一边,可以看到另一边。
照理说,晏宁之前能看到这里的窗户,也应该能从这里看到之前的窗户才对。
但窗户是朝外开的,由于一些角度关系,刚好把视线遮挡住了。
也就是说,王贻孙站在窗口,是没办法看到晏宁房间的情况的。
除非,他的眼睛会拐弯,会透视。
那么,这就不是历史小说,而是玄幻小说了。
晏宁很清楚的记得,因为三人的碰面非常隐蔽,是一次秘密的见面。所以,他来的时候,很注意隐藏,而且,谈话的全程,门都是关着的。中间出来过一次,走廊里也没有人。
那么,王贻孙又是怎么知道他晏宁在这里的呢?
晏宁闭上眼睛,认真思索着。
那就更不对,王贻孙要布置陷阱,要设计对付晏宁,应该在更早的时候。
早在晏宁到达小楼之前。
对了,那个王霖说过,好像昨天王贻孙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难道,王贻孙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实际上是一名精通诸葛命数的奇人?他早就算准了晏宁会到这里来。
晏宁摇头失笑,怎么可能?
事先泄密。
只有这个可能。
而,事先知道要碰面的,只有今天会面的三人。
首先排除晏宁自己,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温柔都不知道他出门干什么去了。
其次,赵普的作案动机,也不怎么充分。他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要陷害晏宁。
晏宁一瞬间否决掉了赵普,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只有他,没有别人。
他和晏宁有仇,而且,他也有足够的动机和能量,完成这件事,而不牵连到自己身上。
晏宁忽然想到,赵光义今天来的格外晚,他说是在二楼逗留,现在想来,也有些问题。
难道他不知道今天的见面有多严重吗?赵光义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去做这种事?
晏宁一招手,叫来伙计,“去把冯掌柜请来。”
很快,冯赛笑眯眯的进来了。
晏宁道:“损失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