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讪笑道:“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该往那个位置跑。”
晏宁看了半天,这么多人中,这个士卒并不是技术最好的,速度也一般,身体也称不上强壮,但只有他一个人的跑动能称得上跑位。
晏宁和颜悦色问道:“我记得你叫尹大吉吧?”
士卒激动的满脸通红,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卒,每想到将军会这么和蔼的跟他说话,嗫嚅道:“是的,将军,我保证会把球踢好。”
接下来,晏宁开始给众人讲解现代足球理念。
场上球员是分位置的,并不能一个劲的瞎跑。比如,前锋是负责射门,中场负责梳理和控制球权,后卫则负责防守。
这些东西讲解起来并不负复杂,士卒们也都理解了。
其实就是分工明确,就跟军中的弓弩手,刀盾兵的分类一样。他们本来就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让他们各司其职也并不难。
一旁的曹彬也听得目中精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实践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经常有人把球错传给对方,或者自己人跑错了位置,失误频频。
晏宁耗尽了口舌,情况还没有好转。也怪他太心急,要让古代人接受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知识,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就在晏宁有些丧气,考虑是不是回归原来的“疯狗”打法。
可是这样一来,凭借着这帮人的实力,肯定无法跟真正的军中好手对抗的。
这个时候,曹彬的举动却告诉他,不是古人不能接受,而是那帮人不够聪明。
曹彬微笑道:“晏宁老弟,我观你这套办法,是融合了上乘的军法。又岂是普通军卒一时半会能够理解的?你不要灰心,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晏宁叹了口气,道:“官家给我下了死命令,若是不能获得好成绩,我就等着引咎辞职吧。”
曹彬也有些于心不忍,道:“要不然,我下场帮你带带他们吧?”
晏宁等的就是这句话,道:“太好了。”
曹彬换了衣衫,替换上场。
曹彬负责中前场的梳理,他虽然也是第一次踢现代足球,但是他眼力过人,每一次都能把球送到该去的地方。有了他的加入,众人开始踢得像模像样。
晏宁让众人都放慢速度,当成练习,每传一脚球,就在一边指导着众人的跑位。
晏宁列的阵型是三三三,攻守兼备,非常注重团队的配合。从每个位置,都可以找到至少三个传球线路,避免在敌方近身的情况下失去球权。
与当下蹴鞠截然不同,现代足球重视传球,分工明确。
在晏宁的构想中,姚宝身高力猛,拦截能力出众,可以担任后卫。王承衍心思活络,擅长偷袭,可以担任前插型中场。而尹大吉跑位出色,善于抢点,可以担任前锋。
而晏宁自己,技术出色,速度够快,可以担任边锋。
这时,蹴鞠场内,曹彬假装要把球分给左路的一名队友,眼睛也看着那边。却突然把球一拨,内脚踝短促的击在蹴鞠上,蹴鞠轻轻巧巧,画出一道弧线,越过防守队员头顶,落在了身后。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空地,此时出现了一道幽灵。
尹大吉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那个位置,然后,他所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
蹴鞠轻巧的穿越风流眼,晏宁忍不住鼓起掌来,曹彬真不愧是一代名帅,尽管他接受新知识还不到一个时辰,却能够灵活运用。
绝不能放走他,至少要把他留在内殿直,直到蹴鞠大赛结束。
到了下午,曹彬向晏宁告别,他出了一身汗,脸色看上去有些红。
“宁哥儿,我该走了。今天是我回京述职,内侍省通知我,下午官家会接见我。”
晏宁笑道:“真巧,我正要去宫里办点事情,一起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
晏宁问道:“曹兄,你觉得我的这套阵型如何?”
毕竟是现代战术,晏宁很想听听曹彬这个古代军师家的意见。
曹彬忍不住赞道:“精妙绝伦,分进合击,虚虚实实,深得兵法之奥妙。如果不是第一次得见,见你这么年轻,我真不敢相信这么精妙的阵法是出自你手。”
晏宁道:“曹兄你才是天赋异禀,我只说了一遍,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你居然能够把握的如此到位,真是难得。”
曹彬道:“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我倒很愿意留下来和你一起演练。”
晏宁想起一事,问道:“曹兄,你觉得我这套阵型在实战中,对阵实力相同的蹴鞠队,胜负如何?”
曹彬沉默半晌,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一定的数。但是如果运用合理,配合熟练的话,应该能有不小的赢面,至少可以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晏宁把蹴鞠大赛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曹彬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说你无缘无故,怎么设计出这么一个阵型来。”
晏宁虽然没有把想邀请曹彬的意愿说出来,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对对方的恭维赞美之意。古人讲究含蓄,如果晏宁把话说出来,一旦被拒绝,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曹彬犹犹豫豫,似乎有难言之隐,始终没有答应。
越接近宫城,曹彬眉宇间的忧愁之色更浓。
晏宁也不说话,到了宫城,两人分别。曹彬在内侍的带领下,换上一套崭新的官服,在静室等候半个时辰之后,才被带到垂拱殿。
“曹彬觐见!”
内侍长长的尖细尾音,在空荡高绝的殿宇间回荡。
曹彬双手叠放在一起,低眉敛目,小步向前走,宽大的袍服几乎没有掀动,也没有露出双脚。
曹彬不敢细看,隔着老远,就作揖下拜,“臣曹彬见过官家!”
赵匡胤含笑道:“曹爱卿,朕可算是见到你了。”
曹彬的神情强忍着,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他的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曹彬再次下拜,“臣惶恐。”
赵匡胤奇道:“曹爱卿,你的脸上怎么都是汗水?”
曹彬呐呐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官家,是这样的。曹兄他刚才与我一起在蹴鞠场上一起演练了半日,所以才出了一身的汗。”
曹彬问言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赵匡胤身旁有一人正含笑望着他。
不是晏宁,又是何人?
赵匡胤假意斥道:“胡闹,曹彬是治国大才,怎么能够去蹴鞠这种小把戏?”
曹彬连忙道:“臣不过是乡野匹夫,不敢当官家厚爱。”
赵匡胤盯着曹彬看了一会,语气严厉道:“曹彬,我问你,之前朕没做皇帝之前。几次想与你结交,你为什么再三拒绝我?”
曹彬沉默半晌,叹道:“我本是前朝国戚,而官家又是禁军首领,我正该端正行事,害怕过失,哪里敢妄自结交官家呢?”
曹彬的姨母是郭威的妃子,他可以说是郭威的内侄。
赵匡胤没有说话,但是脸色逐渐和缓了下来。
叙谈到最后,赵匡胤道:“近日,各国使节来宋,齐聚汴梁,各方权益不同。朕再三思量,需要有一个老成持重,秉性醇厚的人来居中协调,处理外交事宜。”
曹彬如何听不出话里的意思,连忙道:“臣愿为官家分忧。”
赵匡胤于是任命曹彬为客省使。
宋初虽还保留六部九卿,但实权都已经转移了,鸿胪寺和礼部只是空架子。
原客省使是李处耘,他在平定二李后,被任命为扬州知府。皇帝用他的治政才能来恢复江北民生经济,客省使这一职务就此空置。
出了宫门,曹彬才发觉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恍若虎口逃生,捡回一条性命一般。
晏宁笑着走过来,道:“曹兄在想什么?”
曹彬连忙弯腰作揖,连声道:“多谢宁哥儿替我解围,多谢了,要不是你,这一次我可能救出不了这个宫门了。”
晏宁没想到连曹彬这样实力超群的人,见了皇帝都不免胆战心惊,心里暗暗失笑。他却不知,如果换了他是曹彬,是前朝国戚,面对赵匡胤,是否还能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