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裳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在你府邸残旧的花园之中，数一棵梅花的花朵和花瓣。那梅花，是你与妻子亲手所植……在被送去和亲之前，姜云裳还数过那棵梅花树，共数出梅花八百七十二朵，花瓣五千一百一十五片……”

姜欢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一个芳华正当的少女，却在残破的花园之中，数着花朵和花瓣，这是何等的寂寞，何等的孤独。

一想到这里，姜欢霎时间，便心如刀绞。

“平时的时候，姜氏皇族完全忽略了姜云裳，但是关键都时候，需要和亲的时候，他们却第一时间想起了姜云裳。姜云裳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连皇族的优待都没有享受过，就背负了沉重的命运，被送去和亲。”杨小天唏嘘道，“不过这孩子一直很乐观，很善良，她甚至不曾怨恨任何人，她想如果牺牲她一个就能完成这个世界的和平的话，那也是值得的。”

“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哪怕是被囚禁了二十年，姜欢已经心如铁石，但此刻也无法维持高冷，他早已经是泪如雨下。

“姜云裳还有一个心理，就是为你赎罪，他们一直说你是一个罪人，死有应得。姜云裳虽然不相信，但是她一直受到影响，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了。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牺牲，来偿还父亲所犯下的罪孽。”杨小天沉声道，“但是姜云裳却低估了狂风可汗的残暴，蛮族的血腥，她被凌虐而死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是那么的清澈，她死亡的时候，双眸望向天空。她没有痛苦，只是解脱，只有平静。她未曾生如夏花之绚烂，但此刻，她无疑是死如秋叶之静美……”

“不要说了!!”姜欢咆哮道，“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杨小天于冥冥之中，看着姜欢，道:“你哭了，你为什么哭了呢？是因为自己没有守护好自己应该守护的人而哭泣吗？”

“我……”姜欢道，“在命运之中，我为什么没有杀光所有始作俑者？”

杨小天道:“因为那时候的你，没有看破命运，虽然痛苦，但并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是怎样一个人。而你现在了解了，那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那是一个寂寞孤独的少女，那是一个世界以痛吻她，她却报之以歌的女孩子。”

“我此刻明白了，命运是一个混蛋，如果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充满遗憾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姜欢的眼泪停止了，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伟大的克苏鲁古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邪神，我不在乎你想从我的身上达成什么目的，但只要你能让我掌握我的命运，我都会为你效忠。永生永世，为你效忠!”

杨小天道:“很好，你总算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那么我们就缔结盟约。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棋子。”

姜欢发现，自己的胸口一痛，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符文。那是一个三角形之中，有一颗邪恶的眼睛，隐隐约约，似乎要化为章鱼加蝙蝠翅膀的模样。姜欢只是看了一眼，大脑便是一阵眩晕。

“这是我的烙印，代表了我的力量，你在命运上的失败，归根结底是诸神的力量压制了你。拥有了我的烙印之后，诸神就无法限制你，反而会被你压制。”杨小天解释道，“你拥有了我的烙印之后，我们之间的契约，便算是完成了。”

“所以，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姜欢道。

杨小天道:“虽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但是的确可以如此说。”

姜欢道:“那么，伟大的上古之神，请释放我吧。如果我不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为你效力。”

杨小天却拒绝了，说道:“我不能释放你。”

“为什么？”姜欢不解。

杨小天道:“我虽然有释放你的力量，但是如果直接释放你，那就是强行干涉命运，哪怕诸神远在灵界之中，也会察觉到什么。那样的话，我的图谋，就会失败了。所以按照命运的指引，释放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姜雪。”

姜欢道:“你是要等三年后姜雪来释放我？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和原本的命运，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云裳她……”

杨小天打断了姜欢的话，说道:“你不要着急，改变命运，有更加巧妙的办法。我可以让姜氏皇族面临巨大的危机，不得不提前请出你，这样的话，你比原本多出了三年时间，又知道杜兰德是自己的生死大敌，你就有充足的优势了。”

姜欢问道:“那么你如何让姜氏皇族面临巨大的危机呢？”

杨小天道:“加速草原的统一，影响狂风可汗的行动，就可以了。草原是蛮荒之地，是诸神都不重视的地段，是诸神力量的薄弱点，最适合我做些什么了。”

姜欢道:“所以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让草原蛮族提前攻入长城，让生灵涂炭？”

杨小天道:“正是如此。”

姜欢道:“你果然是一位邪神。”

杨小天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早说过，我的存在比这个世界本身，还要古老。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根本没有资格评价我是否邪恶。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吧，我一向雷厉风行，最多一个月后，你就会被释放了……”

说罢，杨小天的意志瞬间离开了禁魔监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欢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幻觉。

但是胸口的邪神印记告诉姜欢，这一切都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草原。

碎石氏族。

战争正在进行。

草原的法则是残酷而赤裸裸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家通吃。这里的世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养老一说。

胜利者会掠夺走失败者的一切，杀死失败者，掠夺其财产妻儿。所以草原严格遵循着马太效应，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而草原的势力，是零零散散的，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治结构。曾经有强者统一过草原，但是那是基于强者的个人威望的，一旦强者死亡或者战败，这种统一就会顷刻间分崩离析。

从来就没有一个稳定的政治结构，可以让草原长久的统一，并且稳定。草原总是混乱的，一个草原蛮族，若能过上十年衣食无忧没有战争的生活，那就是天堂一般的太平盛世了。

严酷的自然环境也让蛮族的生存愈发艰难，蛮族不是天性好勇斗狠，只不过有时候生存所需的资源的确不够，这很难说。

而近些年，草原的有识之士都明白，草原再度统一的时候到了。

草原的统一，和势力强弱无关，和有没有什么英雄也无关，只和天气有关。一旦草原连续寒冷，水草不够，各大氏族生存状态变差，草原就会陷入极大的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