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的如金瓜贡茶、大红袍、西湖龙井、太平猴魁、祁门红茶都有,便宜的如铁观音、菊花茶、高碎都有。
来水月洞天品茶的人,从底层的工薪,到上流社会的富人,无一不包。
唯一不同的是,穷人只能在一楼。
稍微有钱的中产阶级在二楼喝茶。
富豪都在三楼。
晚清的时候,能起这偌大的三层小洋楼,可是不易。
这楼古老,却是中西合璧,外头是罗马风格,内部装修的却是华夏的山水园林,屏风、笔画、八仙桌等等。
据说当年的英国公使朱尔典,都经常来水月洞天喝茶,可见这里的档次。
现在许多来华夏旅游的外国人,也经常来水月洞天。
三楼的水月洞天,是用精美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个小间,这屏风半不透明,不过中间有裂隙,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就在一片小小的隔间之中,于大谦手里握着滚烫的茶杯,茶杯里是上好的安溪铁观音。但是于大谦并没有喝茶,他就这么紧紧握着茶杯,丝毫不在意热量从瓷器传到他的肌肤上是如何的烫手。
透过屏风的缝隙,于大谦看到隔壁的隔间里,隐隐约约是倪若荣的身影。
倪若荣此时站在隔间里来回的走动,根本坐不下来,可见他的心都多么的不平静。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一个一身白色旗袍的墨镜女子,围着纱制的围巾,走进了倪若荣的隔间之中。
“岂有此理!”于大谦握紧了拳头,“这个贱人,这是找死!她要敢绿我,我杀她全家!”
于大谦的眼睛都红了。不是因为用情极深,而是感觉受辱了!
从来就只有他于大谦绿别人的份,没有人可以绿他于大谦,没有人!
“先看看再说,万一只是普通的朋友见面呢?”慕容云海露出一丝隐约难见的奸计得逞的笑容。
“我看看,我要看看这个贱人敢不敢绿我……”于大谦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吸着气,忍了下来。
“是啊,捉奸在床嘛!”慕容云海满含恶意的说道,“现在人家只是见面,这你也很难说什么。”
于大谦目光森冷,已然有了杀意。
如果那倪若荣真敢干什么,于大谦真的会杀了倪若荣。
当然,不是明目张胆的杀。
倪若荣和何白洁自然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入了慕容云海的算计之中。
慕容云海让老炮儿叶天龙执行的计划很简单,给倪若荣和何白洁分别写一封信。
慕容云海自然知道,倪若荣和何白洁都是余情未了,只是因为于大谦的强势,各自牺牲自己,成全对方。
但是其实也没有成全的了。
慕容云海知道,倪若荣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何白洁,因为何白洁,他才日益堕落,逃避生活,借着酒精麻痹自己。
慕容云海也知道,何白洁也是无时不刻思念倪若荣,于大谦对她越差,她就越想起倪若荣的好。久而久之,回忆把那个男人美化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对苦命鸳鸯也许一生一世都不再见面,有缘无分。
不过凡事总有意外。
杨小天的出现,改变了倪若荣,让倪若荣知道了真相。倪若荣现在有了东山再起之心,他想着自己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之后,再把何白洁拯救出苦海。
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然而慕容云海又增加了一次意外。
慕容云海请来笔迹专家和中文专家,模仿倪若荣的笔迹和语法,给何白洁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以诉相思之苦,并约定在水月洞天见面。
这年代已经很少有人写信了,邮票也基本是拿来。
而何白洁意外的打开那封信之后,看到熟悉的字迹,看到那感人肺腑的句子,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什么“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这样的句子,虽然文青,却一下击中了何白洁的心灵。
那封信也被何白洁的眼泪打的湿透了。
而慕容云海又用同样的方法,模仿何白洁的笔迹,模仿何白洁的语法,给倪若荣也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写的都是什么“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什么“何时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倪若荣也受不了了,当即决定赴约一个女人相思你那么苦,要约你见面,你还不去,还是男人吗?
就这样,慕容云海的阴谋得逞。
因势利导,自是容易不过。
平心而论,慕容云海的计划不算精妙。
但是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精妙的计划,反而漏洞越多,越不容易成功。
反而是那种简简单单的计谋,容易凑效。
慕容云海的计划,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倪若荣和何白洁之间还有真挚的感情罢了就仿佛一江春水向东流,你向东边挖河道,让河道顺流而下,这也不过是借助了原本的自然规律,而不是改变了自然规律。
慕容云海也不过是借助了倪若荣和何白洁之间的感情罢了。
此番倪若荣和何白洁见面,两人都呆住了。
他们已经好久不曾见面。
音容笑貌如昨。
满面风尘如今。
何白洁打量着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男人老了一些,却也愈发的成熟稳重。男人的头发已经白了几根,有着饱经风霜的沧桑,但是五官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
“他还是那个他,不曾改变。”
何白洁心中长长叹气,一时又是辛酸,又是茫然,又是悲切,又是凄凉,又是愁苦,又是孤独,又是兴奋,又是凌乱……
这种百味陈杂之中,她陡然体会人生的大悲大喜,反而怔怔无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倪若荣看着何白洁,何白洁的模样比当年憔悴不少,她的脸上还有未曾完全消除的淤青,可见是承受了家庭暴力。
一时之间,倪若荣的心中充满了对何白洁的怜惜之情,他就想把何白洁紧紧地抱在怀中,说“我会一生一世保护你的,我们永远不要分开了”。
倪若荣是这样想的,而且几乎就是这样去做了,但是他刚上前两步,却终于止住了脚步。他看着何白洁,张开嘴巴,半天来,才吐出一句话:“你……你还好吗?”
然而何白洁却没有回答,一行清泪自她的眸子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的目光之中只有朦胧的昔日旧爱了。而此情此景,千言万语又有什么用,只有滚烫的泪珠可以散发心中那闷藏许久的思念,无法被真正宣泄的深沉的爱。
这眼泪已经是回答,倪若荣越发怜惜,他忍着心痛,说道:“过去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为了你,我便是没有事业,去做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怜我当年没有看透,还以为是你爱慕虚荣,惩罚一样的把钱都给了你,却不知道这些年你过的不比我轻松。你我都活在偌大的痛苦之中,倒还不如做贫贱夫妻,男耕女织。”
“我是不想你死啊,那个于大谦心狠手辣,你以为他只是封杀你吗?他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人!”何白洁哭着说,“他手里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人命,我想保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