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看人,心里是有一把尺子的。
老元是位于尺子的顶端,傲视群雄。
景天顶多算是能上尺子,至于高度,实在不必提,且看日后是否能一寸一寸地上去。
但是,老五也跟元卿凌透露了一句话,那就是如果景天不是觊觎瓜儿,那么他很乐意收一个义子。
元卿凌也笑他,“想得可真美啊,你把人家金国皇帝收为义子,那人家也可以说你觊觎金国。”
老五笑着道:“国土不嫌多。”
但他没这个想法,国与国之间,若能交好不互相侵略,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在位皇帝,都只盼着安居乐业,他没这么大的野心,要开疆扩土。
当然,也不能叫人夺去半寸。
元卿凌给景天用的药,主要是调节他的身体免疫能力,自然,也因为他时常被梦魇所困,给他开了一点镇定的药,让他睡几个好觉。
泽兰会在他醒来的时候陪他说话,等他再睡去,再去跟哥哥玩耍。
元卿凌这几天没去瑶夫人那边,专心陪孩子。
倒是知道孩子们回来,诸位王妃也陆续进宫,袁咏意和容月把孩子带进来,让小一辈的兄弟姐妹们联络感情。
蛮儿得知皇后要为胡名和周姑娘赐婚,也很开心。
蛮儿和胡名有一段渊源,如果不是胡名,蛮儿也不会进当年的楚王府。
她是早已经成婚生子,时常便会想起胡名,希望他能娶亲,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不再孤零零一个人。
所以,她进宫问过元卿凌之后,便去信南疆,让老九帮她备下一些贵重的礼物,命人送到若都城去。
她把胡名看做自己的弟弟了。
元卿凌还是忍不住和老五去了一趟肃王府。
她主要是担心晖宗爷他们回来了之后,有点接受不了一些打击,身体会出现问题。
老五则是去拜见晖宗爷和老太子。
元卿凌每一次到肃王府,都有一种时光忽然被放缓了的感觉,外头的喧闹和这里无关。
这一次来,没了昔日的悠闲,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沉重。
这种感觉,他们在踏进王府的时候就有了。
正厅无人,估计人都在摘星楼里,果然下人告知,说大家都在摘星楼里头说话。
两人往摘星楼去,远远地看到有人在门口走动,院子里也集满了人,见他们两人来到,老诸将们自动退开,让出一条道路,然后拱手见礼。
元卿凌看到晖宗爷坐在正厅里,正在和无上皇说话。
这一眼看过去,元卿凌都吓了一大跳。
晖宗爷苍老了很多,本已经拉过的眼角,如今垂耷了下来,眼底没有往日在现代时候的精神,他也看出来,看到他们,只是目光是呆滞的。
再看旁边的老太子,也是如此,头发全部都白了,衰败之相已经无法掩藏。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不禁咯噔了一声,徐一说对了。
他们先进去拜见,然后和安王王妃夫妇出去说话。
王妃道:“他们得知以前的朋友,以前的亲人,都死了许多,一时接受不了,情绪十分低落。”
“那怎么办?”宇文皓问道,揪心得很,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颓废下去。
“我刚还和你伯祖父说要么带他们去看一眼臧大人,或许,能让他们开心起来。”
“臧大人?臧老吗?”宇文皓知道他,以前的京兆府府尹,退下来好多年了,但听闻年前摔了一跤,就一直卧床,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
老夫人也去给他治过,开了一些药调理,但是,到底年纪大了,摔倒对老人来说是很严重的。
“还是不要让他们出去了,想个办法把臧大人抬过来吧。”安丰亲王道。
出去之后,就怕情绪没办法控制。
“也行,就这么办吧。”王妃说完,便转身去吩咐。
宇文皓跟安丰亲王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以前臧大人和晖宗爷也算友好,虽不至于深交,但在那夺嫡岁月里,臧大人帮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臧大人会说很多大道理,兴许能安抚到两个穿越时空老人家的心。
坐言起行,摘星楼老将亲自出马,大队伍往臧大人府邸走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太师椅上,被摘星楼的老者抬了过来。
晖宗爷见到他,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四眼相对,晖宗爷竟是蹲在门槛上就哭了起来。
臧老定定地看了许久,本也不是很敢认,但这蹲下的姿势,却还是很熟悉的。
他泪眼婆娑,看向安丰亲王。
安丰亲王微微点头,“嗯!”
臧老眼底泪水滑落,嘴唇颤抖了几下,才说了一句,“这一别,几十年了,没想还有相见之日。”
他被抬了进去,又见到了老太子爷,三个老人哭了起来。
这气氛,真是无比的沉重。
宇文皓和元卿凌都不忍逗留太久,半个时辰之后,便离去了。
但到了翌日一早,肃王府有人来报,说老太子爷不好了,请皇后马上去一趟。
老五今天上朝,早早就不在啸月宫,元卿凌急忙便赶往肃王府。
元卿凌去到摘星楼的时候,老太子爷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昨晚是和平南王一起睡,父子两人说了好久的话,差不多子时才睡下。
但是等到今天一早,平南王起身的时候,叫了他几声却没人应答,便急忙叫人来的。
人是在睡梦中走的,很安详。
晖宗爷忍住了泪水,还笑了起来,“他以前就一直说,如果能死在北唐,此生无憾了,真让他如愿了。”
这话说完,眼泪就落下来了。
大家都沉浸在一片生离死别的愁云惨淡里,安丰王妃对元卿凌道:“其实,很早的时候他的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心脏出了问题,血压也是居高不下,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
“他一直心心念念要回来。”安丰亲王看了元卿凌一眼,“多亏了孩子们带他们回来,否则的话,在那边没了,他的心愿都无法达成。”
往日总觉得,不带他们回来,那他们心里始终就有一份念想,能坚持着。
但是,人始终是会走的,反而是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情,才迟迟没带他们回来。
“他回来了,见到了一位老朋友,也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他没什么遗憾了。”安丰王妃上前握住元卿凌的手,“所以,你回去跟孩子们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老太子爷是多谢他们带他回来的,千万不可让他们觉得,是因为他们带回来才死的。”
元卿凌一路过来的时候,就担心这个问题,孩子们虽然聪明,但是,始终还是少年,思想没有这么成熟。
就怕他们觉得罪过在自己的身上。
平南王也走了过来,他眼底虽红却没有泪水,看着元卿凌真诚地道:“昨晚与父亲聊天,他再三提到,说十分谢谢孩子们带他回来,他说能回来这里,哪怕是看一眼这北唐的土地,他都觉得此生完满了。”
元卿凌泪水还是忍不住,她对老太子爷的感情虽然不那么深厚,但是,老太子爷这份赤子之心,对故土的眷恋,她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