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刚在厕所洗了把脸醒神,眼皮困得耷拉着,水往下滴,看起来颓废得像个乞丐。
他没回答万泽宇的话,一边往前走,一边背对着他挥挥手,懒洋洋地说:“走了。”
万泽宇哦了一声,目送他的背影,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拐弯处。
谢钦坐出租回到烂尾楼,站在房间里看了看,好像没有自己舍不得的东西,他要搬去W8总部住了,每天的工作就是上课,练歌,写歌,偶尔去参加一些比赛和商演。
这间房子虽然买下来了,但谢钦不想出租给别人,宁愿让它一直闲置在这里。
也许听上去有些荒唐,谢钦总觉得,自己不在的时候,这间房子其实还住着一个人,如果把房子卖掉,那个人就找不到家了,还有一个月就到冬天,公园长椅上很冷,睡不着的。
谢钦只拿走一顶黑色鸭舌帽,他戴在头上遮住眼睛,临走时瞥了邻居屋内一眼,孕妇们在打牌,墙角蹲着四个光膀子的男人,脚边地上零零碎碎散着些白色粉末。
下楼后,谢钦掏出手机,拨通110.
有机会多看看缉毒警是怎么死的,惨烈到什么程度,拿着三千块的工资,和最极端的亡命徒搏杀,这不是一句负重前行能概括的,他们在为祖国向死而生。
谢钦就算再畜生,性格再反社会,也知道有些东西是绝对碰不得的,他不介意自己沾上任何恶习,唯独毒不行。
第38章
蒋严欲说今天来找他,但没说具体时间,谢钦打电话过去,对方已关机。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上泼下来。
他抹了把困乏的脸,去蒋严欲家,等啊等啊,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没了,脑袋越来越昏沉,谢钦终究还是累得闭上了眼睛。
晌午太阳高挂,风吹进屋子,窗帘舞起一角,暖烘烘的阳光斜照进来。
明明是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明亮,同样的人,曾经照在过谢钦脸上的那束光,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蒋严欲关上门的那一刻,谢钦醒了。
四目相对。
皆是疲惫。
蒋严欲好像瘦了些,眼下泛青,显然这两天几乎没睡觉,他的视线没在谢钦身上停留很久,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冰箱拿了一罐啤酒,仰起头,沉默地往嗓子里灌着。
人说喝酒能壮胆,也能忘记悲伤。
喝得干干净净,蒋严欲扔掉,拿出一罐继续喝,一次又一次,麻木地不停重复,也不知要醉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勇气攒够。
谢钦看着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全塌掉了。
闭上眼,第一次知道喉咙哽咽到说不出话,是什么感觉。
蒋严欲喝空了最后一罐啤酒,大手用力,罐子被他捏扁扔到地上,他抬头,直直注视谢钦。
“谢钦,”蒋严欲淡淡地说:“我腻了。”
心脏窒停一秒。
谢钦故作轻松,耸耸肩道:“不好笑。”
“...”
蒋严欲没再出声,但眼睛里是无比坚定的冷肃,他只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谢钦。
仅仅只是,看着。
却已经比任何话都要伤人。
蒋严欲可以做到控制情绪,面无表情,可以浑身裹满伪装,冷漠而坚强。
但谢钦不会这些。
他连感情都很少产生,又怎么可能学会如何去压抑。
“我他妈求你了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求你了蒋严欲。”
谢钦几乎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猩红着眼,努力上扬嘴角,冲蒋严欲露出笑容:“很好笑,可以了吗,你看我已经笑了,你快跟我说这是玩笑,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蒋严欲偏过头,哽咽道:“腻了。”
“你怎么说的,那天你怎么说的?”谢钦尾音已经颤抖:“你说这次不会让我输。”
他突然冲上去,猛地拽住蒋严欲的衣领,逼他跟自己对视:“你他妈糟践老子的命玩是不是?”
谢钦彻底崩溃,眼眶里都是水,绝望嘶吼:“我人生都烂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打击我!?”
“你干嘛把我拉出来啊?你做不到的事你他妈承诺什么啊!!”
“把我拉出来又推下去,作践我这么好玩吗?”
“我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蒋严欲忍到眼睛生生裂出红血丝,他根本不忍心看谢钦,死死咬住牙低下头,喉咙里爆出一声压抑的闷吼。
他要承担谢钦的怒火,承担父亲的遗愿,承担家庭的责任,肩膀上扛着的东西已经撑到极限,他自己的痛苦永远排在最后,永远都是那件最不重要的事。
有谁知道这么多年,他有多想冲这些要命的压力喊一声“滚你妈的吧,老子只要谢钦。”
又有谁真正能理解,这社会对一个成年男人有多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