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惨烈的战争结束后,王格志不顾脸上的烟尘灰土,看着身边一个个已经变冷的尸体,脸上浮现出一种心如刀割的痛苦情绪。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香烟,一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一边喃喃自语。
“你说说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做,我当初给你们说过没有,我说你们可以带着老婆孩子离开的,可你们就是不听,都非要留在这里!”
“说什么这里是你们的根儿,你们在这里有着亲戚朋友,他们不能就这样死掉。你们要做的就是为他们争取逃命的时间,哪怕只是一天,也够他们逃出很远了。”
“可你们想过没有?这样做,你们会死啊!”
“现在你们真的走了,你们是一了百了的死了,我呢?我活着是该感到庆幸的,但为什么我就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过你们有句话说的对,这里是咱们的根儿,背后是咱们的亲人,咱们是爷们,是带把儿的汉子!”
“要是说咱们不能死守在这里的话,他们就都得死掉。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死守到底!老宋,华容,你们先走一步,兄弟我继续奋战到底,黄泉路上等着兄弟,咱们再并肩杀敌!”
王格志站起身来,将香烟全都点好后,并排放到面前,冲着眼前的战壕深深弯腰,眼里含着热泪道。
“兄弟们,一路走好!”
战壕里,宋大宝和华容安静地躺着。
战火肆虐。
尸体冰凉。
身为战士
死得其所。
这天黄昏。
楚牧峰在槐明站中忽然感觉心神不宁,这种感觉就是突然间涌过来的,之前一点都没有征兆。
他有些心烦意乱的站起身来,来回走动着。
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百花齐放的花圃,都没有丝毫缓解。
要知道以前他只要这样做,再烦闷的心情都能平静下来。
可现在为什么不能?
难道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耳边传来的是一阵低沉嗓哑的声音,“处长,是我,苏天佑!”
“天佑,出什么事了?”
明显听出对方话语不太对劲的楚牧峰紧声问道。
“处长,有件事我要给您汇报下,您要有个心理准备。”苏天佑沉声道。
“你说吧!”
“就在今天的攻防战中,我们北平城警备厅组成的敢死队,配合驻军成功抵抗住了日寇的进攻,但是……”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苏天佑突然迟疑起来。
“继续说!”楚牧峰急道。
“处长,老宋和华容牺牲了!他们全都战死在一线上!王格志也是身负重伤,正在医院抢救!”
苏天佑声音中带着几分苍凉。
“什么?”
楚牧峰身体猛地微颤。
他总算知道了自己那股烦躁不安是因为什么,竟然是因为宋大宝和华容,他们两个竟然战死了!
一种浓烈的悲痛情绪呼啸着充斥全身,周身寒彻。
虽然说握着电话筒,可楚牧峰的大脑却陡然有些空白,身体都在轻微颤抖,喉咙干涩,眼眶微微泛红。
宋大宝死了!
华容死了!
王格志重伤!
你们都是疯了吗?我当初是怎么给你们说的,我说你们都是警备厅的警员,你们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能撤出北平城就撤出,千万不要勉强,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当时都答应了我的,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打仗能不死人吗?
肯定得死。
但死的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是一直跟随着我屡破奇案的好兄弟,你们让我如何能无动于衷呢?
宋大宝憨厚的笑容。
华容坚毅的眼神。
这一刻,他们仿佛活过来似的,一直都围绕着楚牧峰旋转。
有些头晕目眩的他左手下意识的扶住桌子,控制住这种悲痛情绪,然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天佑,你给我听着,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确保老王活下来!”
“你不要再参与战事,即刻带着他们的家人撤离!”
“记着,将老宋和华容的尸体带出来埋葬!”
话说到这里,楚牧峰声音冷厉凛冽。
“苏天佑,这是命令,不准违背,即刻执行!”
“是!”
槐明城。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哗哗的大雨洗刷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天地间仿佛被密密的雨幕所覆盖。
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城市的每条街道都流淌着宛如小河般的水流。
槐明站。
楚牧峰此刻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望着外面这片朦胧的世界,整个人显得阴沉而肃杀。
接到苏天佑电话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他根本没能安然睡着。
每当闭上眼,莫名就会想到宋大宝和华容的面容。
宋大宝憨厚笑着。
华容则面容坚毅。
可现在,他们都已经牺牲,死在了抗日的前线。
叹了口气,楚牧峰闭上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身上那种萧瑟和悲痛已经消失不见。
逝者已逝,生者当奋勉!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没事就悲伤秋月的人,既然这场悲剧已经发生,那么自己惟有面对。
怎么面对?
当然是血债血偿。
战争的序幕刚刚拉开,倘若说自己这样就选择沉浸在悲痛中,以后的八年怎么办?
所以说自己要学会承受这种痛苦,化悲痛为力量。
“站长!”
裴东厂从外面敲门进来,看着楚牧峰的侧脸,沉声说道:“刚刚接到北平那边打过来的电话,说的是王哥已经脱离危险,从昏迷中醒来。”
“但状况不是很好,左臂都被炸断,已经被截肢,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截肢!”
想到王格志现在只剩下一只手的模样,楚牧峰的心脏就不由微缩。
“北平城不是个养伤的地方,要抓紧老王出来,他留在那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是,站长!”
裴东厂恭声道,语气伤悲。
“是不是觉得老宋和华容他们死得冤枉?为他们感到可惜?”楚牧峰跟着问道。
“没有!”
裴东厂摇摇头,铿锵有力地说道:“站长,当兵打仗就该有随时随地都会死掉的觉悟,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马革裹尸。”
“和那种病死在床榻上的死法相比,我更喜欢死在战场上。只是想到他们两个毕竟是咱们的兄弟,就这样说死就死了,终归是感觉心里不舒坦。”
“不舒服就要变得舒服起来!”
楚牧峰眼神陡然寒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