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试图吞并的目标,囊括了长孙吞并四郡中的三个,一旦成行,长孙根本捞不到好。同时德康许诺给志国,让咸国也得不到实惠,所以从头到尾梁国算计了所有诸侯。
先是撮合卫与长孙暗合,后挑唆卫国出让德康予志国换取屏障,以引诱咸军借道长孙,而后聚而围歼。再到后来的以拖待变,唆使卫军与咸军拼消耗,进而发展到这个局面,如果都按梁国的剧本来,最大的受益者只有梁国。
如今为避免梁国的剧本,百里燕只能撕毁与张阶的协议,与卫国媾和,用卫国去压志国,让志国识相。同时让出土地给梁国,其若敢于吞下百里燕的诱饵,那么转眼就会背上出卖长孙的恶名。
所以,最大程度保证卫国不被肢解,是平衡现在局势的关键。
如果卫国被肢解了,不仅壮大了梁国、长孙两国,咸国不得不面对与志国的直接战略冲突,同时西海也会因为晋国的强势介入而陷入战乱,整个中原板块很快又会陷入遍地烽火,到处狼烟的混战局面。
于是在百里燕及其智囊团的精心算计下,烫手山芋最终落到了天子自己手里。
面对天子的询问,贾宙束手无策,但是转念一想又心生一计:
“陛下,此事不妨去找陌舂子掌门商议,大师或许会有良策可用。”
“相国言之有理,速速安排陌舂子掌门来见寡人。”
“诺!”
少时不久,陌舂子秘密进入行辕,段凌紧随其后,直到天黑也未见二人离去。但在下午相国贾宙亲自去了卫国申通浩馆驿,直到黄昏方才离开,并不知双方具体谈了什么。
百里燕得知贾宙去了申通浩处谈了许久,反而更加放心:
“关龙先生,看来咱们的鱼儿上钩了。”
“副帅何以见得陌舂子已然中计?”
“如今卫国土地在我国手中,而梁国攥着卫军的粮道,申通浩并无辗转腾挪之余地,或是继续与我军对峙,或是只能听从依附梁国。
然本帅诚意待他,许诺诸多实惠,至少卫王脸上能够过得去,因而申通浩便多了与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无论梁国做出如何安排,哪怕是许诺好处与实惠,申通浩的腾挪空间只会更大,但如若梁国施以压迫,便会挤压申通浩倒向我国。”
关龙翔听得仍是一头雾水不解百里燕用意,他遂问道:
“在下还是不解,副帅缘何就料定无论贾宙如何待申通浩,申通浩定会加速倒向我国。”
“此前宗伯先生曾有言在先,梁国以诈术谋天下,可一可二但决不可再三。这卫国自黑巾覆灭后至今,与梁国多有勾结合作,却屡次被梁国出卖,纵然其中有我等设计,但几次三番遭人出卖,卫国焉能再信梁国。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一年内,梁国先是诱使卫国将德康让与志国,后又设计坑害我军,眼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唆使卫国与我互耗,结果均被我等所破,种种劣迹申通浩难道不知吗,他既知道不是你我对手,又知道梁国算计太深,他又岂能再吃亏。
但凡是人,皆有趋利避害之心,申通浩领教了我等厉害,便不想再冒风险,失去已经到手的许诺。故而无论梁国如何花言巧语,哪怕给出的诱惑比我国更多,申通浩也不会轻信,更何况梁国胃口之大,用心之险恶,也给不出诱人的承诺打动卫国。”
政治外交活动归根到底仍是国家实力的彰显,霸主永远是军事和经济上的双料霸权,其本质不会因为时代的变迁和称谓的改变而改变。
梁国约束诸侯的手段无非是经济,与宗主国政治遗产带来的影响力,咸国作为后起大国,政治影响力固然不如其他诸侯,但军事和经济上的成功,足以撑起大国政治所拥有的一切影响力。
相比梁国经济上对卫国的压迫,咸国对卫国的军事打击是更具毁灭性的伤害,同时咸国经济实力远超梁国,双重压迫之下卫国只能选择与咸国媾和。
尽管国与国的交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最起码该有基本的行为准则和底线。
梁国推行诈术治天下,餐食诸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卖队友,在没有潜在对手的环境下这没问题,六百年间座上霸主位置的诸侯络绎不绝,但无一例外都是军事霸主,却非经济霸主。在梁国操弄下,被拉下马是必然然结果。
而今咸国经济占中原半壁江山,军事上碾压诸侯群雄,当此国际背景下,梁国继续推行诈术制衡诸侯,已然是行不通的,只能愈发凸显其无能和没有下限。
当然,不可否认梁国的无能和失败都是相对的,如果没有咸国作为竞争对手,没有百里燕横空出世,理论上梁国所有谋略都能得以实现,自然不会存在谋略操弄失败带来的政治恶劣影响。
翌日,正如百里燕所料一般,申通浩并未前来咸国馆驿,由此可以断定申通浩并未改变意图。如果其改变意图,定会前来与百里燕交涉索要更多好处,然其没有。
当然,不排除申通浩与梁国再次媾和按兵不动,坐等时间流失,让百里燕陷入被动。若是如此,梁国必须给出足够的实惠才能大动申通浩让步,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面对咸国军事上现实压力,经济上的封锁,在百里燕已经做出重大让步情况下,梁国的让步是微不足道的,而且要让梁国吐出已经吃下的一个郡的成果,显然是不可能的。
此后数日间博源城内一片风平浪静,百里燕仍未打算觐见天子,但每日都会差遣刘伯勋进宫交涉一些琐事。
大概九天后,百里燕的急件送达陔陵,内容共有两份,其一是和谈密约,其二是晋升王号。咸王不出所料的准备大肆割地,以报答天子隆恩。为此咸王召集内阁,商讨割地换封号一事,消息也很快传出王宫,西寰闻讯猛吃了一惊:
“什么啊,晋封王号!”
“是的,百里燕此时就身在博源天子脚下,消息绝不会有假。”
季锦昇飞快说道,西寰蹙眉思索片刻又说:
“郡王封号远比王兄低了一等,如若晋封平王,岂非与王兄平起平坐了。”
“确是如此,如果咸王与大王王号相同,上邦至尊恐就荡然无存了。”
晋王长期一直维持平王的封号,江东之前咸王仅是离王封号,称下邦倒也没什么影响,晋升郡王后仍比晋国低一级,现在咸王是平王,晋王是平王,晋国在政治上就丧失了高人一等的地位。
而且更糟的还在于咸国军事上、经济上全面碾压晋国,政治上晋国高咸国一等,至少能维持名义上上邦的姿态,抵消一部分咸国军事经济影响力,现在如果连政治上的姿态也荡然无存了,晋国名义上的上邦也就不存在了。
“可恶,若是让百里燕得逞,日后要本宫如何向王兄交代,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