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韦此时也仔细打量了百里燕一眼,稍稍定神后上前行礼:
“在下周韦见过咸军副帅。”
“嗯,周先生免礼,请坐吧。”
示意周韦坐下,其也不客气,收起礼数径直往右侧一排第一张马扎坐下。
百里燕这时又说:
“周先生好生年轻啊,敢问曾在何处高就,师从何人呐。”
“鄙人乃硕岚君门客,自幼略读过几本残卷,斗胆前来贵军营中说和。”
“哦……”百里燕轻叹一息,未做正面接应。
周韦口中硕岚君就是钟廷,其封地在硕岚城,但现在的大本营迁到了名田郡,封号的意义已经不大。
交谈中不难看出,这位周韦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不像似空谈虚言之辈。
这时周韦又说:
“我主夫人与两位少主今被贵国扣为人质,我主甚是想念,不知永兴侯能否通融一二让少主和夫人团圆。”
“呵呵,这好说。”笑着,百里燕从手边木匣中找出钟廷妻妾与两个幼子的手书交予周韦,而后又说:“我军所到之处皆施以仁政宽待贵国百姓及家眷,眼下情势所迫,本侯不能先行放走硕岚君眷属,还望周先生见谅。不过本侯此处有硕岚君夫人与少公子手书,还请周先生转交硕岚君,夫人与少主详情尽在其中,一看便知。”
周韦起身上前接过百里燕递来书信,确认落款是钟廷正室夫人,心中疑虑顿除,忙道谢字。此时百里燕又重新审视周韦一番,而后继续说道:
“本侯诚意已经给了,周先生既是来说和,不会只空带了一张嘴来吧。”
“永兴侯请放心,但不知能否容我主遣人问候夫人与少主,已安我主之心。”
“可以,本侯随时可以安排。”
见百里燕亲口允诺、周韦按松了口气,此时他说:
“在下奉我主之命与贵国说和,但成功与否,最终还要看咸王是否有诚意。”
“呵呵……”百里燕冷冷一笑,开始小心起来,周韦措辞平平,却极是厉害,逻辑上稍不当心便会落入其圈套。“周先生,如今败的是贵军,要说和的亦是贵军,如今先生要我军给以诚意,不觉得很可笑吗。”
“永兴侯此言差矣,我军虽败,但贵军亦未取得胜利,如今咸国势力虽大,但两百余万人马岂能久持。去年夏种秋收咸国免去一季赋税,今春收成势必陡降。眼下来看,今年春耕恐怕也无可能,无春耕便无夏收,因而今年上半年咸国田间收成少的可怜。籍此来看,咸军来势虽大,缺乏后继之力,不足为虑。
若要扭转这一局面,咸军只能尽快与我军说和,马放南山卸甲归田,否则时常日久,咸国必败无疑。”
周韦此言一出多少镇住了百里燕,换做是其他人,多半是要先谴责一番咸国的背信弃义,数落一顿咸军的暴行之类,而这位周先生上来直点要害,不免让人有些意外。
“周先生未免太过高估自己了吧。”百里燕蔑视到,伸出右手两根指头笔划说:“只要两月,我军即可全歼西线卫军,尽收长孙其郡,贵军如若负隅顽抗,下场绝不会比杜锐勋好。
此外本帅还可以告诉先生,贵军遭遇的并非我军精锐火器,如果贵军想试试,本帅半个时辰之内尽灭贵军十万大军。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列国交争只为土地,杀伐过甚非人间之福,本帅不忍两军死伤,故不开杀戒,但绝非本帅不能。此还请周先生记住,也请先生转告硕岚君,切莫要将本帅的忍让当软弱。如若觉得本帅可欺,贵军应该自己掂量掂量,比之金雪狄人,贵军能有几分胜算。
想当年本帅屠其军民两百万,本侯眼皮眨都不眨,而今贵军凶残暴戾,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尸横遍野,本帅屠卫军百万,世人又为之奈何。”
“你!”
周韦气结,方才的硬气面对百里燕的强硬,根本毫无招架之力。这时百里燕又说:
“本帅给硕岚君两个选择,一,率部弃械投降交出长孙七郡,我军绝不为难。二,接受我国委任,编入咸军,从此成为我国一部。除此两条,别无他途。”
“绝无此可能。”周韦立身而起断然拒绝:“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主岂能受如此大辱。”
周韦的反应全在百里燕意料之中,但作为谈判的技巧,就和菜场上讨价还价杀价的大妈一样,第一刀不砍得血淋淋,都不好意思买菜,谈判亦是如此。
政治交易没有人情,没有友谊,有的只有利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站在近现代角度观察当下的诸侯,其政治模式根本不是正常国家的思维。
当然,这里得考虑兼容当下的时代背景和文明等级,如果用近现代弱肉强食的现代“国际法则”,生搬硬套当下的中原系统自然是匹配不上的,仍得融贯东西刚柔兼济。
不可否认这位周韦先生有些才识和胆略,但他还是太年轻了,缺乏外交政治的经验,更不懂得与百里燕这等两世为人的狡诈之徒打交道,吃亏是必然的。
“本帅给硕岚君指了两条明路阁下说绝无可能,那敢问阁下硕岚君难道还有第三条路?”
“自然有!”
周韦言辞果断面不改色,百里燕不动声色悠悠的说:
“哦,硕岚君竟还有退路能让本帅网开一面,本帅愿闻其详。”
“如今虽咸国崛起势不可挡,然中原之地盘根错节是乃虎踞之地,咸国若占必为诸侯所忌。如若不占继续归卫,亦或被他国所取,于咸国并不利。纵然咸国有厉害火器,但有朝一日诸侯加以效法,咸国火器优势将荡然无存,因此无论咸国是否吞并卫土,对咸国均无好处。
而且其自咸国江东,至孙国边境,土地狭长而多平原,诸侯联手攻咸,咸国将被一分数段相互无法应援,必为分而治之,届时咸军兵器再是精良,面对诸强虎狼环伺,焉能不败。
其次,咸国吞并卫地十数郡,乃贵国土地之两倍甚,增加人口逾一倍,由此所需安抚赈济钱粮无数,纵然咸国富甲天下,想必五六年内也无巩固新地之余力。
其三,梁国断然不容咸国做大,养虎为患于卧榻之侧,卫国之今日,必是咸国之明天。咸国若取卫地,必被梁国所分。籍此三害,永兴侯当思之。”
“周先生的意思本侯听明白了,周先生说了这么多,感情是在替我咸国着想啊……”
百里燕讽刺说道,可见周韦脸上隐约有些起伏,下刻其接话说:
“此皆乃在下肺腑之言,同也为我主谋一条生路,至于永兴侯作何想与在下无关。”
“那好吧,阁下说说硕岚君的条件吧,如若中听,本帅或许可以考虑请奏我王,若不中听,阁下自己掂量该说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