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咸军百夫长转身离去，手始终不离胸口的拉弦。

待其离去，杜锐勋帐下非议迭起：

“大将军，此分明是咸军诈计，何故轻信咸军花言巧语。”

“对，百里燕素以诡诈闻名，此分明是其缓兵之计，意在站稳脚跟获取东岸增援。如今四五万人尚且如此厉害，数日后增至十数万人，如何了得。”

众将连声反对，杜锐勋起身负手在后，走至诸将间语重心长说：

“数万将士死于非难，本将军不能弃之不顾，否则将令众将士心寒。百里燕料定本将必然中其下怀而设此计，我焉能不知。然眼下咸军火器厉害，我军战之不能取胜，退则放咸军过江，委实进退两难。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司机觅得咸军弱点以击之，方可有转还之余地。

诸位若是谁有取胜之法，不妨说与众人，倘若可行，本将即刻发兵去攻绝不妥协，有吗！”

杜锐勋与其平平却是掷地有声，一时间令众将无言以对。

昨晚卫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可谓是咸军状态最弱时，十四五万人三倍于咸军，使劲手段用尽技力愣是打不动五万人，如今大雨渐止，天光大亮之下正面去攻，根本没有胜算。

退一步说，昨夜被重创至今方才小半日，士气低迷人员疲惫，短时内无法再度卷土重来，杜锐勋的话无疑将了所有人一军。

见诸将沉默无语，杜锐勋继续说道：

“既无人有良策，眼下暂且如此。葛涛将军！”

“末将在，大将军有何吩咐？”

“你从守营兵士抽调五千人，携带马匹车辆前去咸军阵前收敛弟兄们尸体。”

“诺！”

“赵措将军。”

“末将在！”

“你点兵两万人骑马，带上马匹，于咸军大营以西十里地接应葛涛将军，若有异变，即刻前去接应。”

“末将遵命。”

“现在，都散了吧。”

“诺……”

众人异口同声，随后各自散去。

不久后，咸军百夫长回到江边大营向百里燕复命：

“启禀副帅，卫军已答应前来收尸。不出副帅所料，卫军企图以我缓兵为借口阻我援军登岸，末将按副帅吩咐回绝之。”

“嗯，干的不错。杜锐勋此人是卫军中难得的人才，可惜生不逢主。以此人之能，应该出任卫军大帅，屈居一方大将军不免屈才了。”

“杜锐勋乃是敌将，副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更何况杜锐勋已是吃了我军两次败仗，败军之将而已。”

百里燕突然起身，缓缓走到青年人跟前，右手拍着其肩膀语重心长说道：

“苏科啊，有的时候看待事物不能只看片面，也不能只就事论事，得从全局和大背景分析理解事物的发展规律。

倘若我军未曾装备厉害武器火器，没有高效先进的后勤体系和常年体系化发展，同等条件下均采用冷兵器作战，昨夜之战我军定被杜锐勋以重创，乃至全歼。

从战术战法角度而言，杜锐勋已经做到了其所拥有技术条件的极限，即便是本帅，也不过如此而已。所以，他杜锐勋当得起本帅的称赞，你可记住了？”

“副帅教诲，末将铭记在心。”

“嗯，且先退下吧。”

“诺！”

苏科是苏洪的长子今年二十一岁，是五年前特招进入武备营受训的少年营。少年营有普招、保送和特招三种渠道，普招就是面向社会招收，但也分基本学历和无学历但识字两种情况。

保送由学校、军人子女、权贵推荐等，这个渠道的情况要复杂得多，素质也最良莠不齐。

特招包括权贵特招和关系后门特招，不同于保送，尽管招生手段相似，但学习内容不同，因此特招关键在于课程设置不同，以及任职和深造设置不同。

以苏科为例，其在武备营受训四年，先修两年步兵科，而后修一年炮兵科，再修一年后勤科，最后会留在军官团亦或是调入相对安全的作战单位，就因为他是百里燕嫡系部下苏洪的儿子，于情于理得给以照顾。

在基层吸取经验待满两年后，会立即调回武备营，没任何理由先晋升一级，如有特殊表现，可酌情再升一级别，而后进入深造班深造学习，结业后留在武备营军官团，亦或是进入陆军参谋本部担任参谋或是情报、后勤，甚至进入司马府、太尉府任职。

昨日战斗如此激烈，百里燕仍是将苏科等人安排在最后方守备卫生站、武库和帅帐辎重，并未投入作战，正是因为他们是自己部下的儿子，就必须予以特殊照顾。

由于不能从事直接战斗获取军功，作为快速晋升提拔的标准，因此百里燕就把这个出使卫军大营的任务交给了苏科，有鉴于杜锐勋的为人和战场态势决定了出使的风险极小，这个功劳自然就落到了苏科等人的头上。

别小看一次出使敌营，在当下基本上凭此就能晋升一级，如若因出使而改变战局，就可能得道升天一跃成为小贵族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却不是全无风险，为此百里燕还是给苏科等人准备了手榴弹，不过苏科在杜锐勋营帐中拉出的那根弦是假的，一头系在了胸甲内，真正的手榴弹的弦并未拉在手头，以免忙中出错发生意外。

不过这也足够卫军心惊胆战的，咸军的手榴弹让卫军在西线吃尽了苦头，十几人每人五发足够把整个帅帐送上西天，真到万不得已这步，百里燕也只能对不起苏洪。日后给以其次子、三子以更多的弥补，毕竟战争是有风险的，即便吃饭走路也有意外的时候。

但进一步说，若是做成了，得到的回报也是不小的，因此风险与价值是对等的，既然要得功名，就得冒风险。

当然，并非所有嫡系部下子女都一定能得以重任，苏科只是其一，其适合干什么职务，百里燕都仔细考察拿捏量才而用，同时也征求个人的意见。对于那些不够格的，根据其特长安排至适合其的岗位领域，实在的不行的，干脆劝退安排到工商市场谋个差事。

总而言之，当下任更注重人身的依附关系，要根本解除这总上尊下卑的关系，短期内并不现实，不具实际的可操作空间，意义也不大。着眼于大局，能利用的条条框框仍得继续利用。

当天下午，卫军五千人小心抵达咸军阵前，事先约定是五千人解除武装，实际情况是三千人解除武装，两千轻步兵人手一面铁盾在三千人背后两百步警戒，另两万轻骑在十里地外接应。

黄昏时，飞霞栖第一批援军约八千人在虎口湾登陆，多数是第七镇军补充兵员，其中约五百余人由田鹏率领的矿工营，同时伤员乘船返回东岸接受进一步治疗。

夜间咸军在营外拉起警戒，提供火光和照明，以方便卫军搬运尸体，雨也在入夜后再次袭来，第二天仍没有停止的迹象，越下越大。第二天清晨，第二批增援咸军约七千人登岸，第三批医护人员跟随登陆，极大缓解伤员处置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