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防线各营建制已被打残,兵力损耗极大,继续坚守就必须从内线抽兵填补一线,如此第二道防线兵力将单薄的多,一线一旦被突破开始溃散,第二道防线兵力过于单薄,未必能收拢溃兵重整战线。
如果从薛胜西线抽兵,虎尾河的卫军再压上来,西线战线正面宽度太长,一旦被撕开缺口,整个防线将被切成两半,西线极可能先于西北线被卫军击溃,这时的出境更不妙。
而一线的防御宽度远大于二线,收缩兵力降低战线宽度,有利于集中兵力防御。但弊端是卫军的人多,其战线宽度和兵力纵身会更大,更容易展开包围。但虎口湾两翼高而中间滩涂低,背后是思水江,卫军无法完成两翼包围。
权衡利弊下,百里燕决定抓住卫军逃退的间隙,退守二线。
子时四刻前后,一线全部放弃,咸军陆续撤回二线重新布防。百里燕抽走了打残的建制调入预备队,将预备队填入编制,重新在第二道防线后组建第三道防线,但重点兵力仍放在第二线。
趁着卫军重新集结的间隙,百里燕去了趟军需站,咸军的军火和给养都在军需站,上半夜仓促应战,弹药消耗巨大,下半夜仍需要消耗更多的流弹,他需要一个准确的数据,以便于调配兵力。
“在此之前各军领走了多少榴弹,现在还剩多少?”
“启禀副帅,您来之前各军领走榴弹总计一万五千六百多发,其中爆丨炸丨弹七千四百发,照明弹五千两百发,燃烧弹三千发,库存还剩还剩四万四千多发。”
军需官一番细说,百里燕吃了一惊:
“这么多!”
“这是领取记录,副帅请过目。”
百里燕接过清单细看,可见打掉最多的是爆炸杀伤弹和照明弹,但半夜就打掉这么多,也未免太离谱了。
新军中每一个百人队配备一个榴弹发射手,五万人配备了五百具左右的榴弹发射器,每人配发爆丨炸丨弹、燃烧弹、照明弹各五发,共计十五发弹,领走一万五千六百多发,等于没人都打了四十发以上的榴弹,当真是家底富裕,有多少败多少。
若以一万爆炸杀伤榴弹的威力统计,卫军早该已经炸的灰飞烟灭,何至于咸军伤亡如此巨大,从现在来看,根本都是瞎打了。
当然,这里面情况很复杂,有初次临战的紧张,夜色视野的阻碍,滩涂和大雨造成的泥泞,导致撞击引信陷入烂泥之中失效,于是装填后只管朝天上放,也不管打没打中,有的可能干脆是吓坏了胡乱放炮,同时晚上大雨也干扰了观察和使用效果。
以榴弹发射器的装填和发射速度,只要弹药管够,一分钟装填发射五六发不成问题。百里燕甚至怀疑,战斗开始后的半小时内,榴弹发射手携带的弹药就已经都打光了。
除榴弹外,步枪弹领走了十二万发,霰弹领走了二十万发,这意味着西北防线拢共一万多人,每人打掉了三十发以上的弹药。考虑到大雨失效和紧张操作失误,以及偶然损耗和兵员伤亡损失弹药,这里边真正被发射出去的有效射击能有一半就不错了。但照这么个消耗下去,五万人肯定是撑不过三天的。
思索之际,魏琦匆忙来报:
“副帅,虎尾河卫军向我发起进攻,卫军使用了床弩。”
“知道了,救护站的情况怎样,上半夜伤亡了多少人?”
“回副帅,截止目前,救护站共计收拢伤员和阵亡四千两百余人,阵亡的一千六百余人,重伤七百多人,其他失踪和未寻回的暂且不详。”
“可恶,这才上半夜,便伤亡了四千两百多人,要是拖到天明,还得翻一倍。”
这时魏琦却说:
“据目测,卫军在我阵前撂下了不下两万人的死伤,一比五的交换率,我军已经胜了。”
“这又如何,卫军只要死十五万人便可将我军歼灭,无法完成登陆,我军纵然歼敌数倍,又有何用。”
歼灭重创敌军和完成战略目标是完全两码事,再如何的杀伤敌人,若不能达成战略目标,战争根本上还是失败的,至少从短期而言是失败的。当人口数量优势足以弥补质量优势时,杀伤再多的敌人也无济于事。
战争的目的是达成战略目标,为己方政治谈判提供足够的筹码,谈判若连筹码也没有,敌人死的再多,政治上也没多大的意义。
咸军渡江都指望着登陆的五万人巩固滩头,如果连滩头也没有,后续的登陆根本无法实现,纵然有火炮的加成,咸军要想在短期内再次组织渡江,势必难以成行。
这么一拖,志军将先于咸军入境,那时政治上将极为被动。纵然杀了卫军二三十万人,又有何用,咸军损失的五万人花费的代价并不比卫军更少。
而与此同时,卫军惨烈伤亡同样给杜锐勋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他连续发动了四次攻势出动了三万余人,均被打退,最终活着回来的却是不到八千人。
“杜将军,弟兄们死的太惨了,咸军的火器不惧风雨异常厉害,但凡被伤者非死即重伤,半数以上的弟兄都是被咸军火器所害,死状惨不忍睹呀……”
右都督秦硕哭嚎着,左臂已经不翼而飞,只勉强扎着一个透血的绷带哭诉着,这时护将王谢呈上一支夺来的单筒短管霰弹枪交给杜锐勋:
“杜将军,这便是兵士冒死从咸军手中夺取的火器,火器前端插有枪尖,这是咸军兵士所用火药,都装在此种小筒之内,有兵士看见,咸军乃是从火器后装入此种小筒,发火极为便利。
除此之外,咸军还装备有更长的火器,也配有枪尖,而后站成密集队列齐射,威力十分惊人。”
王谢言毕,杜锐勋接过短管弹筒霰弹枪仔细端详,可见制作极为精良,摆弄许久不知如何使用,但脸上神色此刻却是愈发阴沉。
结合此前的观察,他确信咸军装备了一种及其厉害的火器,性能远在绳帽枪、平手炮数倍之上,籍此推算,咸军五万人的战力至少是二十万卫军,继续消耗下去,对卫军更为不利。
思考若久,他沉声问王谢:
“此种火器缴获有几件?”
“启禀将军,共计七件,共有三种样式。其中还有一种双筒火器,可发射两次。”
杜锐勋攥着老拳,严峻说道:
“咸军收缩兵力意在集中更多火器,传令虎尾河军,步军避开正面进攻,以床弩、一窝蜂疾射之,调步军、弓箭手持盾沿江攻咸军西南角,卯时之前不惜代价攻杀之。”
“末将遵命!”
西南、西北正好是咸军与思水江的结合部,兵力宽度最小,热兵器由于不能抛射,因此单位宽度内火力的输出是有限的,一旦被步兵突击至面前,陷入肉搏,己方火力将无法继续输出,进而全线陷入肉搏,只能单发装填的火器也就成了长枪,很难继续发射,更何况是雨夜中。
而床弩的射程大都在三百步开外,甚至四百步,杜锐勋从箭鱼滩急行军至虎口湾,床弩是不便携带的,但虎尾河卫军是有床弩的,运往虎口湾十分之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