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目前,各军总计损失了多少人马?”
“粗略计来,有六万七千余人死于咸军,四万五千余人受伤,一万六千余人逃跑、失踪,伤亡逾十一万人。”
“真是好厉害呀。”杜锐勋咬牙切齿道,语气间透着无奈,下刻他又问:“吴长史伤势如何?”
“伤及脏腑,恐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唉……”杜锐勋一声长叹,萧索道:“这从一开始,便是咸军的计呀!”
王谢不解,小心问道:
“将军何意?”
“咸国早有如此战力,却秘而不发,这是故意引诱我国暴露意图,而后引诱将我军主力至江边,至于其震天火之下以全歼呀,唉……”杜锐勋猛是一拳砸向桌面,随后又说:“此战一败,咸军依仗震天火之威乘势西进横扫中原,从此一举奠定咸国中原霸主地位。”
“将军何出此言,我军尚有精锐数十万,足以与咸军一决高下。”
“哼哼……”杜锐勋心灰意冷道:“我军至今不知咸军兵马几何,如何能与之一战。传本将军令,沿江各军退至二线,咸军如若登陆即刻报我。”
“诺!”
杜锐勋是最早北伐长孙的将领,长孙秘密使用霸王炮,卫军不备之下损失惨重,此一战杜锐勋至今心有余悸。因此从那时起,卫军应对对各国出现的“秘密武器”制订了四个方针。第一搞清敌情,第二避其锋芒,第三等下雨,第四加以仿制。
第一、第二点都很好理解,第三点针对多数早期热兵器都有用,至于仿制咸军的兵器,以卫国的认知和技术基础,根本没有可能,甚至连第三点也做不到。
然第二天,十月初六,德康、甘府两岸均下起了绵绵细雨,给即将登陆作战的咸军平添了一丝阴影。一艘艘满载咸军兵士的战船缓缓驶离港口,一批批空船再次靠港,又装载新一批的兵士上船,下午雨势变大,气温降得厉害,百里燕头戴斗笠披着一件蓑衣站在码头,心里不免开始担心。这时周空骑马冒雨赶来,待到进前,刹住缰绳翻身下马。
百里燕忙是上前扶她: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在城里的吗。”
“天气骤冷,雨下的又大,我担心你淋坏了,给你送两件袍子。”
说着,周空从蓑衣下自己的腹前取下一个包裹,百里燕顺手接过揣进自己怀中。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几天后又能见面的。”
“杜锐勋将兵马撤走,等的便是下雨,新军初次作战,千万不要大意了。”
“嗯,我记着了。船马上要开了,你赶紧回吧。”
周空脸上已被雨水打湿,却难掩目眶中落下的泪水。待百里燕登上船去,周空徘徊在码头眺望着远去的背影,百里燕同样站在船尾看着岸上的她挥手告别。
待战船驶离码头十里水路,百里燕登上陈瞿的旗舰,薛胜已经先一步登船等在舱陈瞿的船长室。
“薛胜参见副帅。”
“薛将军免礼,请坐吧。”
“谢副帅。”
坐定,百里燕与魏琦说:
“地图给我,再去热几个罐头过来。”
“诺!”
地图被装在一个长约两尺半,直径三寸半的枣红色皮革桶内,方便了携带,也便于了防水。此外咸军也配发挎包式的地图包,但防水性差一些,用于存放普通小比例尺的战术地图,战略、战役级的大比例尺地图绘制极为麻烦,无法大量印刷,因此待遇自然也更高一些。
一番寻找,抽出德康郡地图摊在桌上,指着虎口湾,百里燕缓缓说:
“据今早得到消息,虎口湾卫军已经溃散,应该是退到了虎尾河附近重新建立防线,箭鱼滩卫军亦弃守了江岸防线,退到了二线,如无意外,我军登陆第一日将不会遭遇卫军反扑。
我军登陆虎口湾以北二十里,五万人要全部上岸,以现在天气,最快需要两天,只有我军登陆成功建立防线后,东岸飞霞栖武备营与辎工营才会开始修建浮桥,以眼下天气,四日内修通浮桥恐难实现,因此我军全部登陆后至少坚守五日,薛将军可听明白。”
“副帅放心,坚守五日绝无问题。”
薛胜保证道,百里燕态度谨慎:
“薛将军莫要掉以轻心,卫军虽被我军击溃,却并未将其彻底击垮。眼下大雨滂沱气温骤降,对我将士与兵器均不利,卫军若以绝对兵力前来攻我,五万新军未必招架得住。此前只摧毁了卫军火炮,其霸王炮、一窝蜂尚未露面,其若鱼死网破,我军势必陷入被动。”
连续两日炮击卫军伤亡在十万人以上,一场死伤十万人的战斗对于奴隶制下的农耕明文根本是九牛一毛,由于社会开化程度低,死亡所需花费的成本更低,因此损失十万人,对六千余万人口的卫国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但如果是现代文明,一场战役死伤十万人,基本可以让政府倒台,内阁坐牢,国库破产,国家颜面扫地。
当下社会大致与春秋战国时期相当,戴甲百万是家常便饭,由于版图辽阔,人口承载力潜力巨大,因此各国可动员的兵员超乎想像。可以试想秦一统中国,秦国人口不过三百万,却能征六十万人作战。
卫国纵然远不如强秦的政治体制,但损失十万人的政治、军事、经济、社会等综合承受能力,比想象的更强,就因为卫国体制成本低。
只要粮草管够,卫国大可放开了征兵,百里燕根本不怀疑卫国能在半年内征集三百万青壮年参战。
然当下这个世界既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也必然存在巨大而难以回避的弊端,那就是辽阔版图带来的距离遏制了后勤供应。
卫军明面上有大军一百五十余万,压在西线和东线的约一百二十余万,其至少需要征召七百万民夫,即便考虑漕运的便利可以节省人力,但如果从卫国本土转运,跨度少说五千里地,则基本抵消了漕运带来的便利,因此卫军更多依靠孙国旧地的经营补给,如此也至少需要七百万以上的民夫参与到战争中。
死十万人二十万人与死一百万人,对卫国统治阶层而言不过就是个数字无关痛痒,在其既有的政治体制下,也很难引发底层社会的不满乃至反叛,相反参军和阵亡可以为家里带来福利,夺取了战功还能加官进爵,社会的反应情绪低得多。
总而言之,咸军兵力占有绝对优势,但兵力成本却高得多,百里燕丝毫不怀疑杜锐勋有放手一搏的想法,毕竟站在杜锐勋的思维角度和卫国体制下,卫国的兵员充足,经得起伤亡。
薛胜大大低估了杜锐勋的意志,高估了咸军自己的战斗力,同时也没有站在客官角度和大背景下通盘考虑两国社会和体制优劣差距,出现轻敌和自满是必然结果,百里燕亲自率军出战,意在稳定军心,遏制这种思潮。
少顷过去,魏琦端着一个搪瓷脸盆推门而入,盆中热气腾腾装着热水,几个罐头塞在盆中已经焐热。
“副帅,都已经热好了。”
“嗯。”百里燕从中挑了一罐一斤装的红烧牛肉递给他说:“开了自己去吃吧,有事我再叫你。”
“诺。”
待魏琦退走,百里燕边开罐头边与薛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