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燕沉默,细想之下是觉得可疑,金雪狄人真要向北扩张,完全可以趁腋目人南侵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又何必现在说漏嘴呢,穆尼显然不会好意告诉自己他们的全盘计划。
百思不解缘故,他又问道:
“先生可知为何?”
“依在下看金雪狄人内部恐已生嫌隙,其向外扩张实为排除异己有一石二鸟之便。”
“哦,何以见得其内部暗生嫌隙?又如何一石二鸟。”
“经过十五年前战败与教会擅权,两次事件严重打击了其国内权贵势力与教会势力,可谓是元气大伤,由此产生的权利空隙,必然被新生势力所填补,继而经过数年乃至十数年孕育至今,成为国内新一股力量。
新生势力为达到其自身利益,必然要与其他既有势力争夺权利。然不同于我中原,放眼望去除了大海,宇内已无土地可以扩张,若要向南,必须翻越千岳山远达万里之遥,极为不便。
而金雪狄人却可一路畅通无阻向北迁徙,他们只要不断向北迁徙,便能不断将国内新生势力向外迁徙,因此其扩张的根本目的在于避免引发内乱,其通过外迁,即可将内乱向外迁移,同时利用新生势力的欲望扩张土地。
既然是新生权贵势力的向外迁徙,其朝廷支出的钱款甚少,而是由贵族自行承担多数迁徙产生的耗费,因此消耗了权贵的同时,又将国土向北推移。
而且此番向北迁徙不同以往,距离我中原边境更近,日后中原若是发兵南下,其新扩张土地势必沦为前线,亦可替他们剪除这些异己,同时达到团结其内部的目的,如此岂不是一石二鸟。”
“先生的意思本侯明白了,那本侯应该如何去做?”
“千岳山远隔万里之遥,咸国如今置身北海鞭长莫及,却也不能不替日后天下一统之后考虑。属下建议现在就应该提前准备,与金雪狄人在千岳山以南划界。
既然无法阻止他们向北扩张,不如同意他们向北扩张,但必须争得我方同意,并在千岳山南段至其婆嵩省之间划界。
他们若不同意,便由我方强行划界钉死边境,反正三五十年年内他们无法充实扩张之地,而我国三五十年内天下将归为一统,届时腾出手来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而且,其向外扩张多为内部分化,我国不妨籍此机会与之多多来往,若能加深关系为己用,日后再图南地也未必不可。”
“呵哈哈……”百里燕听了大笑,他说:“宗伯先生此话不免有空洞之嫌。这金雪狄人本侯是最清楚不过了,我中原人是内斗厉害遭逢外敌内斗更甚。这金雪狄人恰恰相反,其内斗极少引发兵变流血,当外部威胁大于其内部威胁时,即刻压迫其抱成一团一致对外。
故而拉拢其为己用此法断然行不通的,不过本侯赞同先生划界之法,既然无法阻止其北扩,不妨籍此为空头条件与之谈判划界,先骗他合作也未必不可。”
宗伯泰的设计不无道理,金雪狄人对外扩张是内部分化所致,其每次的北伐无不是体内发展膨胀,必须向外宣泄和扩张的结果,如果不消耗,就会转变为内斗乃至引发内战。
这次的扩张很大程度上是上次战败和教会擅权导致了大量权利真空被新生势力夺取的结果,如此加速了其内部分化和权利争夺,为避免内部矛盾持续扩大,就只能继续对外扩张。
距离上次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十五年,根据以往北伐的频率,考虑到前番的损失和瘟疫带来的人口死亡,再过年二十至二十五年,其又要北伐,但如果让其向北扩张土地输出权利,土地开发和人口迁徙将消耗其大量人力物力,如此则能延缓其北伐的速度。
方圆两千里的无人区要开发成适合人类居住的定居点,即便是现代社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金雪狄人没有百十来年也要四五十年才能在荒野上建起零星的据点。
而四五十年后,咸国早统一了版图,火车乃至飞机场都将修到千岳山,到那时再动手,要比现在弄僵了关系更为便利。
不如白送个空头人情给金雪狄人,双方就此划定边界,遏制其向北扩张的距离,同时也好争取其贵金属和物资的输入。
打定注意,百里燕着手写信告知萧公毅,建议他尽快派人南下勘察地形。不过也有个棘手问题,中原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谁也说了不算。更何况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一片不毛之地,谁都懒得去管。
最后,百里燕干脆懒得考虑这个问题,只要保证咸国日后能一统天下,这份协议最后还是一张废纸。
中原坐拥这个星球近半数以上的有人陆地和无人区,掌握更为先进的技术成果和科学技术,没有道理不统一整个大陆板块。既然早晚要南下吞并金雪狄人,这份协议本身就是一张对金雪狄人五十年人身保险,过了五十年自然也就失效了,何必在乎是哪国政府签下的协议。
翌日,由于昨天谈崩,穆尼要走,百里燕挽留他就地观战,一来给他上一课,领教领教厉害,二来给日后的谈判定个基调,得让他们知道中原的热兵器全线碾压他们几代,条件不是他们想当然的漫天要价,得有所收敛一些。
九月十五,百里燕视察了野战医院,了解接种情况,有鉴于穆尼说的情况,百里燕让他从挑了两个人进行人体实验。当然,不是没有条件的。如果人死了,穆尼免费提供五十颗冰绒花的种子,如果人没死,百里燕输给他五十颗去年培养的冰绒花。
为避免人体免疫系统差异带来的试验误差,百里燕挑了两个人接种天花,结果正如穆尼说的一样,天花进入他们体内后潜伏期极短,只有半天。
当天下午开始出丘疹,晚上演变成大面积水痘,病情会持续两天至三天,期间有高烧和脱水,第四天开始消退,至第五第六天病情稳定开始恢复,体表留下浅色的斑点,会逐渐退去。
测试结果与穆尼描述基本一致,这意味着金雪狄人确实携带有抵抗天花的免疫抗体,暂时还并不清楚是基因差异导致的先天携带,还是后天因为食物和环境微生物产生的抗体。
但至少可以肯定,金雪狄人确实对天花具有某种独特的免疫能力,能在天花入侵人体后迅速产生作用,进而遏制病毒的复制和扩散,在产生足够抗体之后,进而消灭了病毒。
九月廿四,一队车马急速驶入德康郡江泉城,杜锐勋亲赴西门出迎。
从一辆双辕马车中走下一三十五六,衣着锦袍华服的中年男子,杜锐勋上前深施一礼:
“吴长史一路车马劳顿,幸苦了。”
吴长史下车伸了个腰,活动活动了筋骨,颇有些吃力说道:
“哎呀……这一路狂奔飞驰,颠的本官险些命丧车中,还是坐船稳啊。”
杜锐勋淡淡一笑说:
“坐车不易,坐船也未必舒坦,但坐什么都不如军国大事要紧,吴长史此来大王可有增派援兵。”
“既是有,此时也尚在路上。此地多有不便,你我还是去你府中详说吧。”
“那好,长史大人请。”
杜锐勋引吴长史前往官邸中庭,驱散闲杂人等落座片刻,杜锐勋令人取来肉食与米饭以供吴长史填饱肚子。
“吴长史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