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芳埋怨道,唐桃脸色一变正经说道:
“侯爷手段可厉害着呢,我可不想招惹,我先走了。”
言毕,唐桃赶紧离开,深怕惹怒了百里燕,被冷落两月独守空房,那日子真叫她没法儿过。
此时楼下白面小生已是寻到二楼,见百里燕等人逗留在此,便是上前询问,得知人已找到,白面小生拿了好处便又径自退走。
少时唐桃出来,百里燕收敛了怒色问她:
“你们两个女子,怎想起到此处寻欢。”
唐桃战战兢兢很是委屈说道:
“芳儿前几傍晚日路过此处,看到有两个姑娘坐着四季坊的车,拿着乐器进了四季坊,所以心心念念想着过来,于是今日得了空便寻了过来。”
“两个姑娘?是那对孪生姐妹?”
“是,芳儿说她们长得奇怪,所以过来想一看端倪。原以为只是普通的乐姬,哪里知道竟这般的精贵。”
“哼,八根寸银也够你攒一阵的吧。”百里燕嘲讽道,唐桃点了点头,可怜巴巴撅着嘴说:
“那是,我又不当家,也没个赚钱的门道,攒几个月供银子真的不容易呢。”
“行了,别给我哭穷了,下次多当点心,别总宠着她,这不好。”
“嗯,知道了,下次我可不敢了。”
唐桃满嘴答应着,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此时妙音不绝于耳,百里燕也是知晓音律之人,他听得出此曲尚无曲终的迹象,遂是一直等着,约莫三五分钟过去,楼下先是传来瓷器打碎之声,两息之后一阵喧闹夹杂着脏话与桌案茶几打翻的声音私下传开。
百里燕循声望去,东楼一层丁字号房门大开,外围了数名佩剑武者,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与赶到的楼正还有乐坊打手对峙了起来。
这时一旁周空说道:
“这是没给钱想赖账吗?”
百里燕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一般情况都是先给钱后赏乐,除非是熟客,可以给个面子,应该是另有其他缘故。不过此事与我等无干,看个热闹也就行了。”
乐坊和Ji院还不一样,乐坊是先给钱资后享受服务,Ji院则向相反,极少发生乐坊不给钱就开箱的情况。
说话间事态迅速升级,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转眼功夫招来百十来武者,将桂乐坊打手与楼正团团围住。
按说乐坊中可以带人,但绝无带百十来人进坊,想来只能是早就等在了东楼外的围墙外,只等振臂一呼,搭着梯子翻墙而入。
此时动静已是极大,引得一楼、二楼乃至三楼的客人竞相出屋一探究竟。乐坊一方也是调来打手五十多人,怎还何仍是比对方人少一半。
“侯爷,四季坊背后可是梁国勋贵,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此处踢馆。”
魏琦问道,百里燕眉头紧蹙摇了摇头:
“都是一席灰色棉布深衣,看不出什么来头,不过手下都能着棉布者,来头也不会小。能惹四季坊,想来也得有些手腕。你速让人知会外面的弟兄,让他们提高警惕,若有万一,做好接应工作。另外,让人去打听一下出了何事。”
“遵命!”
百里燕一时看不出明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四季坊的背后是梁国几大公侯,眼下正值国丧期间,有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楼下喧闹之际,百里芳已是从厅中出来,循迹来到百里燕跟前问道:
“爹,下面出了何事,这般乱哄哄的。”
百里燕瞥她了一眼,冷声说:
“自己看。”
“哦……”
楼下人越聚越多,而乐坊是营生的门店,不可能养太多的闲人,最终连带端茶送水打杂的,也只调来八十多人的男丁对峙,至于迎来送往的白面小生显然也不适合这等大场面。
但四季坊毕竟是有头有脸有靠山的大户,知根知底的人多,乐于出头出手相助的世家子弟名门望族不在少数,于是片刻功夫,在主人授意下站到乐坊一边的武者护兵多达百十来人,人数上已是压过对方。
局面到此仍不见有缓和,双方继续僵持着没有散去的迹象,隔着太远也不清楚究竟为何事争吵。少时前去打探消息的护兵返回而后,百里燕即刻问道:
“可知道楼下所为何事?”
护兵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周空急如星火崔问道:
“楼下出了何事,你倒是说呀。”
“是……是歧国高阳君的公子百里彻。”
一言既出众人哗然,目光即刻投向百里燕,百里芳更是吃惊说道:
“爹,咱家的哪位亲戚呀。”
百里燕也正是纳闷儿,这事怎么不偏不倚总是扯上他呢。
“是你爹堂兄之子,算起来,楼下这位也是你堂兄。”
高阳君是百里燕之父,百里规之弟,百里叶的封号,百里叶死后由其之子百里统继位,楼下这位百里彻正是百里统之子。所以百里叶是百里燕的叔叔,百里统又年长于他,所以是堂兄,百里彻是其堂侄,排辈份是百里芳的堂亲兄弟。
事情的起因说起来让人哭笑的不得,纯粹是为了争风吃醋。
卫国照临君的公子,两日前从四季坊的乐楼赎走了一位叫蝶儿的乐女,然在此之前,蝶儿已是被百里彻相中,还谈好了价钱,结果今天恰是百里彻前来替蝶儿赎身,摆威风的“大喜日子”。
却是不料蝶儿已是被人赎身,一怒之下直接掀了桌子,非得强行赎人。强赎就强赎吧,钱还不够,这就很尴尬了。
女乐赎身的价格比**高得多,少则几十上百,多则几百上千寸银。百里燕不清楚津邺这块地皮上赎身是什么行情,但楼下这位蝶儿姑娘,绝对要比陔陵高得多的,没有三五百,两三百寸银得是要的。
对百里燕而言三五百寸银简直是牙缝里的一层牙垢,然对咸国之外的诸侯权贵来说,两三百根寸银已经是是一笔大款。想来百里彻也是花了血本,否则也不能这般恼羞成怒,心里必然是窝囊的。
思索之际已是过去数分钟,见百里燕没有干预的打算,周空小心问道:
“此时你管是不管?”
“外人干涉争风吃醋之事本就是大忌,即便他是我我堂侄,此事闹得这般凶恶,本侯贸然出手岂不是自找麻烦。再说,照临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本侯还不想节外生枝。百里彻好歹也姓百里,此事有我姐姐在,还不至于没法儿收拾,我们走吧。”
照临君是卫国五大家族中势力最大,拥兵达四万余人之众,其余四大家族兵力多大八万余人,这还不算其他封君封侯乃至封公的私兵,尽管兵员质量、素质、装备不如卫国戍兵,但这要是出在咸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巨大麻烦。
卫国根深蒂固的矛盾根源于勋贵用兵,豢养奴隶脱不了干系,奴隶制下贵族领主拥有自己庞大的奴隶与封地平民群体,奴隶与平民既构成了劳动力,也是兵员的保障,当奴隶与兵员挂钩,那麻烦就不是一星半点。
当中原政治文明大举进步的同时,卫国仍继续实行奴隶制,同时又不断吸收中原权贵阶层的统治,与贵族分封赏赐的政治制度,最终酿成了养虎为患而尾大不掉的局面。
此后咸国新政实行,停止封地与再封新爵,以遏制权贵势力的膨胀,转而注重发展经济控制权贵,卫王觉得此法甚好,又想效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