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生铁的流动性要好于钢，因此先用生铁铸成钱币较为容易，工艺更简单，成本更低，然后化学镀上颜色，使之与咸国新币形制相仿即可。

西貘夷用白银购买等价的假新币，成本上并不吃亏，同时能得到铁器，还为咸国货币输出造势，推动新币市场化，基本是双赢的局面。

“不过铁制新币切不可使之流入市场，届时本侯会派专人清点总额加以熔炼，贵邦务必遵守此协议，若有违背，本侯即刻中断与贵派交易。”

“请放心，此时在下定会周密安排，绝不出现任何纰漏。”

古思弥汗做出保证，百里燕点头认可：

“嗯，本侯会以运送钱款为名，以舰船押运至贵邦。想来他卫国再敢放肆，也不敢掳走巨额钱款得罪我国。”

“此乃真是好计，但不知何事可以开始交易。”

“这恐怕得等到明年了，待明年贵邦可以通商为名遣使者去我咸国，看过货后在发货也不迟。”

二人谈妥了铁料，又着就手火炮、火药展开谈判，百里燕并不介意日后在西海给卫国找点麻烦。而关于黑火药的配方，西貘夷已经知道硫磺木炭硝的成份与大致比例，但其缺硝，因此很难搞到黑火药。

西貘夷的购买力无疑是惊人的，其金银矿产之丰富，在此之前如果还只是传说，今天见识了古思弥汗的出手，才知道什么叫阔绰。

最终的结算都将以黄金交易，不仅仅是西貘夷黄金多，咸国与西蛮并没有直接的官方交易往来，陡然间增加几十万白银的贸易额，而货物却远少于交易总额，明摆着有猫腻。

而黄金体积小，价值高，比白银便于隐藏和转移，交割时西貘夷将把多余的黄金藏于货物之内，搬运上船，以躲避卫国、陈国的监视。

谈妥交易明细，古思弥汗话锋一转说起津城最近的流言：

“鄙人进城后便听闻御客曾专程向天子进言妖怪之事，永兴侯似乎也在支持御客所言，但不知这消息可否确切，其中可有误？”

“消息千真万确，绝非虚言。最近十数年间中原所出震天火与黑火粉均是仿造自于腋目人大船之上火器，威力阁下也该有所耳闻。”

“嗯，是的。我族虽远在万里之外，但本使甚是担心，这大海之上你来我往畅通无阻，而我族战力远不如中原，更谈不上与怪物一较高下。现在观天子态度，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本使担心日后必有大难祸及我族。”

古思弥汗忧心忡忡，百里燕顿觉得奇怪。

按说发现腋目人的地点远在万里之遥，与西貘夷相去甚远，当下主流舆论均不采信，远在万里之外的西貘夷操什么闲信。

“阁下为何如此担心，中原诸侯尚且斥之为危言耸听，西貘夷远隔万里之外，又何必操心我中原之事。”

“唉……”古思弥汗一息长叹，原本就很黑的皮肤此时如同染了墨一般漆黑，他说：“其实本使也不信，但数年前我族巫师曾有作法，预见来日有腋下与额头均长眼睛的大怪入侵中原，所到之处哀鸿遍野尸骨无存，其景甚惨呐……”

古思弥汗越说越是萧索，百里燕听着心头不由的发毛。

倘若宗伯泰还只是巧合，孤证不足立的话，御客显然是佐证了预测术的存在，如果说两者间因为地域而产生交集，而有所勾连，那西貘夷所谓的巫术与宗伯泰、御客的演算结果相吻合，无疑再一次验证了预测术的真实可信。

少时，百里燕问道：

“贵邦巫师真能看见未来？”

“本使也说不上来，但一定是不会错的。但凡天大祸事，本族巫师都能知道，还从未有过失误。此番我本也不信，但进城后听闻了传言，这也吃了一惊，故而前来向永兴侯求证。”

“原来如此，那你族巫师可有看见中原未来会是何种局势？”

“到处是火，到处是杀戮。巫师还说，她看到中原血流成河挡住了眼睛，所以看不到来日了……”

“是嘛……”气氛陡然冷了七分，百里燕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

如是穷极所能也不能击败腋目人，是否意味着人类种族已经被宇宙所淘汰。毕竟，如果腋目人与人类在同一个台阶起步，相同的技术起点和发展速度，人类的生理机能无疑完败于腋目人，最终结果只能是人类的全面灭绝。

屋中沉寂无声，古思弥汗埋头不语，百里燕也不知他为何如此担忧，至少中原遭难，短期内对西貘夷无疑是有利的，或许他还隐瞒了什么。

百里燕遂是想问他，抬头之际隐约见其右手腕处被衣袖遮着一道白光，定睛仔细看清却是一件银色的手环，确切的说，是铂金制成的手环。

“铂金的？西貘夷难道还产铂金！”

暗忖道，百里燕心念电转忙是问古思弥汗：

“尊使戴手镯可是银镯？”

古思弥汗愣了片刻看向自己的右手，扬起笑容说：

“不瞒永兴侯，这并非普通银子，而是硬银。”

听到硬银二字，百里燕几乎可以断定，多半是铂金。

铂金与白银肉眼直观的差别其实很大，铂金眼色偏灰色，无论铸造还是抛光，其定型冷却后表变更容易反光，而白银是洁白色，铸造后不抛光并没有折射效果，这是由两种元素物理特性所决定的结果。

此外铂金的密度大于白银，火烧之下铂金冷却后不会变色，而白银会发黑。铂的硬度也高于白银，因此加工成精美首饰十分合适。

百里燕判断西貘夷人并不可能用复杂手段提取到铂金，最大的可能是来自于金矿或银矿的伴生，而古思弥汗之后的说法，也验证了这一点。

铂元素多是情况与其他元素矿物伴生存在，金银伴生铂金的矿物并不罕见。由于铂的物理特性和熔点高于白银黄金八百度，因此铂在自然条件下不易形成合金。

含有铂金的金银矿石通过冶炼，会产生无法融化的铂金，而铂金密度是银的两倍，与金相仿，因此铂金会沉淀与白银，或是浮在黄金当中。

西貘夷人开采黄金白银偶然间发现了铂金，因其与白银相当，且不会腐蚀，早期西貘夷人还曾以铂金当白银使用，试图与中原交换货物，但铂金的熔点极高，非木炭和单纯用煤所能冶炼，因此铂金无法浇铸定型，被中原所排斥。

但铂金可在加热后软化，西貘夷人籍此将碎小亦或大块铂金捶打加工成首饰，或是器皿用于装饰和日常用品。

按古思弥汗的说法，十斤白银可得二三两或半斤铂金，二十斤黄金可得半斤左右铂金，由于铂金花不出去，几百年来的存量极为客观。

听到这里，百里燕心中意动，他说：

“本侯观此硬银甚是精美，尊使可否卖与本侯一些，本侯愿以高价购买。”

“哦，永兴侯愿买硬银？”古思弥汗心中大喜过望，忙又问：“侯爷欲购多少，作价几何？”

“硬银产自贵邦，所耗人力火耗本侯都不慎明了，还是尊使出价吧。”

“那好，且容我想想再做答复。”

受技术制约，照城有毒铂矿的开采、冶炼落后，成本高的厉害，加之毒化污染和土地污染，这个成本更高。西貘夷的铂金来自于金银冶炼的副产品，其冶炼、技术和环境成本低得多，古思弥汗必然不会狮子大开口。

少时片刻，古思弥汗打定主意开口说道：

“八成银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