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判断,我们的人断然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其中缘故恐怕另有我等不知隐情,眼下只有待形势明朗之后再做权衡,贸然动手可能滑向深渊。若实在不行,只能舍弃米垣等人。”
“舍弃米垣等人,这能行吗,本宫在岁当经营数年,难道就此付之东流吗。”
“舍了米垣等人,虽会有损失,但岁当根基尚在,还不至于动摇根本。但若米垣被查,牵连太子乃至殿下,那就是太子图谋篡位,咸王焉能再忍,此乃舍小求大,不得不为。”
“那要如何舍弃米垣等人不留把柄?”
“殿下放心,属下早买通其身边护卫与手下兵士,随时可以下手。令其一家消失的无隐无踪,或是死于意外。”
“如此岂不招来众人猜忌,不行,灭口断然不可取。”
“那殿下的意思是?”
西寰阴恻恻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毒的笑意,脸皮却无一点的笑容,她冷声说道:
“给他留条活路,逃往卫国的活路,就是死在路上,也是死在逃亡卫国的路上。如此对太子好交代,对满朝文武也好交代。”
“属下明白了,属下即刻前去安排。”
“记住,唯有迫不得已之下方可行此计。”
“诺。”
米垣勾结晋国,乃是绕开太子私下密谋,故太子是不知情的。但无论知情与否,米垣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此事不假,即便太子不知内情,针对太子便是针对西寰,由此藉口废黜太子根除西寰毒瘤势在必行,晋国无论如何也没脸为一个企图谋权篡位的太子妃翻脸。
但若是勾结卫国并在逃亡途中发生某些意外,至多是太子用人不当,没人会相信太子勾结敌国谋害自己父王,他既没这个胆,西寰那里也说不过去,最后只能是米垣利令智昏勾结卫国图谋颠覆咸国。既解决现有的矛盾,同时给卫国泼一盆脏水。
当然,米垣勾结卫国最后有没有人信,有多少人信那是另一码事,至少不会让局势变得更被动。
此刻王宫大内国政监中,咸王正大发雷霆,很少有像他这般的君王,一身中两次重大转折都是叛乱,先是手足奉阳君叛乱,割让了一郡,险至亡国,后是丞相公孙岳叛乱,也险些亡国。
要说前两次都有情可原,但此番王眷“叛乱”,恰逢咸王年迈,无形中让他认为有人巴不得他早点死。
“这些贪得无厌的败类,统统都该杀!”
“大王息怒,王眷事发突然毫无征兆,情势尚不明朗,此时贸然断定反叛,易激变更大祸端,还请大王慎重。”
高勋劝道,太子上前进言:
“父王,儿臣以为,王眷乃聚富之地,要说有人谋反或许有,但众多商贾豪强聚众反叛未免非议思索,处置还应慎重。”
“哼!”咸王怒哼道,看向百里燕说:“永兴侯,将昨晚予寡人所言之事,与诸位都说一遍。”
“诺。”
百里燕将王眷遭遇一五一十详细道出,要说因为全城搜捕和扣押良马引发叛乱,百里燕自己也不信。
且不说叛乱是何等长期细致的准备工作,即便朝廷有内鬼,司马府的情报机构不该一点不知道,咸王的密探也不可能全是瞎子,更何况御客活动频繁,王眷虽然不是重心,但既然是谋反,不可能没有任何情报示警。
只能说王眷确实藏污纳垢,却还不至于谋反,而是另有其他企图,不巧因为五匹马被盗招来了百里燕而败露。
“事情大致如此,由于案发与官衙之内,如此胆大妄为只举既是藐视国法纲纪,亦是有人勾结内外生患于城中,故本侯为严肃法纪,请仇瑞蒲、廖平、黄彻三人协助本侯捉拿盗马贼,但不想从城中揪出两千两百余匹来路不明的战马,与数量相当的次上等马,此事便不简单了。”
百里燕侃侃而言,赵逊接过话说:
“想当年我咸国骑兵无不是中下等劣马,窘迫时甚至需向梁国借马。而今富豪竟也能骑乘优良战马,看来国力的确是今非昔比啦。而今王眷之变因马而起,其中缘由耐人寻味,大王应彻查之。”
“赵卿所议甚合寡人之意,那该由谁人前去王眷彻查此事?”
“还是臣去吧。”
百里燕道,太子接话说:
“儿臣以为不妥。”
咸王问:
“何处不妥?”
“回父王,此事因永兴侯而起,理应避嫌才是。儿臣建议由外朝或国政监派员彻查,以正视听。”
“不可!”咸王断然拒绝,目光随即看向卤侯、轩亭侯:“薛卿,此事寡人交由爱卿彻查,意下如何。”
“臣领旨。”
王眷是卤侯、轩亭侯谋财的重镇,是永兴城对外交易放货的集散地,是咸王的左膀右臂,国库最大的经济枢纽,咸王内府资金赚钱的聚宝盆,太子提议外朝派员彻查,无异于将三侯与咸王内府的经济秘密公之于众,让咸王与内阁难看。
让百里燕继续接手显然也不合适,而内阁中无人能能处置此事,轩亭侯乔廉精于理财却梳于强硬手段,所以这件事只能让盐枭薛崇去办,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
而且此时此刻百里燕越发觉得太子动机耐人寻味。按说王眷一事太子应该没有太多的瓜葛,即便有,也是其庇护贵族在王眷经商,如今是所有势力在王眷都受到波及,理应以重臣前去平抑止损。所以内阁派大员前去是必然之举,而太子却要让外朝,如此无异于揭疮疤,把事情挑大。
太子既是未来的君主,西寰调教了这么多年,西寰在王眷也有产业,太子应该知道轻重,然如此揭所有人的疮疤,谁都捞不到好处。只要王眷的性质不是蓄谋叛乱,结果只能是他太子本人置身暴风中心之外,最多折损一些因为西寰而依附他的权贵。
想到深处,百里燕开始不敢再继续小视这位整日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太子。
待薛崇领命出宫,咸王接着说道:
“赵卿,即刻通令各郡守军与各地镇军,加强戒备严防哗变叛乱。着令……”咸王顿了片刻,有所犹豫后接着又说:“着令周空所部严密盘查永兴河所有渡口及通往都城要隘,直到王眷变乱平息为止。”
“诺!”
“另着长史高勋,草拟旨意,着令各郡封君来往陔陵,但凡无故迟误不至者,废封削爵罢为庶民。”
“臣遵命。”
“现在,各司其职,静候卤侯彻查详情,都散了吧。”
“诺……”
众人异口同声,咸王在蒋浩陪同下离开国政监。途中,咸王质问蒋浩:
“王眷事变之前就无半点迹象吗?”
“臣该死,臣也是昨日才得到永兴侯丢了五匹马后,在城中大肆搜查,并不知永兴侯已经怀疑有人图谋不轨。可……可真没想到昨晚就东窗事发,着实始料未及。”
“那在此之前,就无半点征兆与蛛丝马迹吗?”
“王眷鱼龙混杂,富商名流云集治所,距离陔陵如此之近,谁能在此处造反,事前真无半点征兆。”
蒋浩其实也挺无辜的,他替咸王在王眷洗钱,自然是要盯着些的,此番王眷事变,还真不是蓄意谋反,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的意外。
咸王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蒋浩,沉声道:
“让你经手的事都办的怎样了。”
“仍在进行中,臣日后一定加倍努力。”
“记住,行事要隐蔽,不要露出马脚。西寰的手伸的太长了,寡人越来越不放心。也让你外甥盯紧些,寡人百年之后可都指望着武备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