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虽大,毕竟还隔着一条江,咸国新式海军可以进入内河直捣思水江分隔东西两岸,同时咸国产铁绝冠中原,价格低产量大,能大量生产铁炮,隔江对峙卫国难以讨到便宜。
卫国唯一的机会是趁咸国不被之际不宣而战突然袭击,但如此至多打下甘府、上关两郡,至万川将阻住东进去路,除非志国、长孙借道,而此种态势之下,两国多半不会借道,而后咸国势必反扑将卫国逐出两郡,形成攻防拉锯。
由于是份额制是唯一之选,百里燕即便知道最终结果,多半不会拒绝,因为站在百里燕的视野高度,结果是可预测的,但却无法改变卫国与咸国火拼的结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公良修并未想到梁国竟会狮子大开口,抱定份额不撒手,如若梁国咬定份额,要说服其他诸侯分剩下的份额,将会十分艰难,恐怕连公良修自己也不会同意。
想透这一层,百里燕接话说道:
“公良兄,你我都是明白人,此法是何结果你我都看得出来,若以份额定售额,卫国吃亏甚巨,恐怕不用一年便会与我咸国开战,此法看似公平,实则毫无公平可言。”
“呵呵……”公良修笑着,接着又说:“那永兴侯还有其他选择吗?至少此法可保咸国获取最大利益,同时我想永兴侯不会连卫国也应付不了吧。”
“即便如此,开战也非是我国上选。而今天子已经开口,公良兄的份额制也不过如此。”
“是啊,哪里想到天子会自坏教门强插一脚,这完全不合乎定例。”
“算了吧,份额制已无可能,应尽快另寻他法。”百里燕故作束手无措,随即又问宗伯泰:“宗伯先生,你看公良兄此法可否能加以改动为本侯所用。”
“办法不是没有,但恐怕大王不准。”
“先生但说无妨。”
“卫国货物无论数量质地还是价格,在中原与其他诸侯国尚有一比之余地,与咸国货物相比全不占优。鉴于卫国所能供应货物有限,如若咸国放弃丝织品全部售额,让出多数棉布份额于卫国,其他商品继续采用份额制,此战或许可免。
但如此一来,我国便只能从其他共有货物与垄断独有货物中获利,但获利将大不如前。因此大王断然不会同意,恐怕满朝文武与太子绸商也不会同意。还请侯爷明鉴。”
“既如此,有无折中之法?”百里燕问。
“兼顾左右两全其美实难有之。”
宗伯泰否定道,公良修接话说:
“关键仍是天子,只有说服博源君放弃固有额度,此局才能走通。或许可用棉布换丝织物,只让天子获取丝织物利益,而放弃多数棉布的售额。”
“断无此种可能!”百里燕否定道:“博源君此人我最了解,要他将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绝无可能,更何况还未吃进嘴里,就吐出来,更无可能。”
“这道未必,我倒是有依法可说服博源君,就是不知永兴侯有无此魄力。”
“哦,公良兄这么快就想到新法了。”百里燕根本不信公良修能出什么好主意,或许又是个馊主意。
“那博源君早年因烈酒与酱油发家,但而今咸国烈酒与酱油物美价廉占据中原多数市场,永兴侯只要将价格维持与博源君相当,并让出部分市场,梁国每年为此获利,一年不多,十年二十年攒起来,不比丝织品与棉布少。
且咸国烈酒与酱油均握在你永兴侯手中,只要永兴侯一句话,此局便可迎刃而解。”
“呵哈哈……”
百里燕冷笑道,公良修面不改色:
“在下知道,永兴侯定是觉得在下这注意不合心意,故而永兴侯嘲讽于本大夫。”
“非是本侯说你公良兄,而今这烈酒、酱油市场遍及整个中原,他梁国成本高不知进取改良酿法变革土地,却要本侯提价让出市场,你可知每年要损失多少利钱。”
当今能产高度烈酒的只有咸国、梁国,志国、晋国通过贸易渠道,也获悉摸透了酱油酿制方法,利用其大豆的生产便利,在本国大量酿制酱油。
但志国酱油受到食盐、光照、工艺的制约,志国的酱油品质不如咸国。而晋国的酱油发酵工艺一般,无论是品质还是种类,均不如咸国,至于梁国,博源君几十年来死守当年的配方工艺,成本高居不下的同时,产量也不够。
尽管酱油和白酒既非生活必需品,也非奢侈品,但市场需求和潜力很大。尤其是酿酒,是穷人的忘忧神水,不饮不快,消费人群遍及各个阶层。当人口基数和市场足够大时,酱油和白酒将影响其他供应环节,尤其是粮食的生产。
经过十数年经营,咸国白酒约占中原全部出口市场的七成,梁国仅占两成,而当年梁国占据百分之百的市场份额,博源君每年的净利润收入折合金银都以数万计。
而今被咸国占去七成份额,且价格品质数量远比梁国多得多,这意味着现在的市场消费量,要比十二年前更大,咸国让出哪怕三成市场,结果都将影响国内的生产环节和下游粮食供应的积极性,这个损失不会比损失市场本身更小。
而与此同时,大豆是志国出口咸国重要的大宗商品之一,咸国酱油份额减少,志国大豆出口额必然也减少,如此间接打击了志国财政。
当然,志国可以将过剩的份额输往产能扩张的梁国,但过境税和遥远的路途将使得成本高于卫国,因此梁国只会扩大卫国大豆的进口,志国仍然是受害者。
咸国让出白酒和酱油的市场积累损失利益,最终将远高于丝织品一次输出的损失,而且还是长期的利益损失,博源君不会放弃牟利的机会。
毕竟梁天子而今年事已高,天子一死,他这个兄弟就降格为继位天子的叔叔,关系便淡了一层,他总得为自己的利益考虑。
厘清了这一层关系,就不难看出公良修的包藏祸心,算来算去,最终的受益者都是他。
见百里燕面色不悦,公良修愈发小心应付,生怕触怒了百里燕将事情弄僵。
“但凡是有得必有失,至少当前咸国躲过一劫,往后再从他处讨回来也就是了,也总比现在硬吃亏的强吧。”
“哼,你倒是振振有词。算计来算计去,算计的还是本侯。”
“永兴侯这话未免难听了吧,以你之能是吃亏的人吗,即便现在吃亏,日后还指不定从何处讨回来。”
“公良兄这话我不爱听,占便宜是应该的,没有谁生来就该吃亏。况且说许诺给天子的好处,岂能是说讨回来就能讨回来的。”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博源君既已提出所求,若没有好处交换,其不会松口的。”
“那也不能以损失我国利益为代价,换取妥协。公良兄不必费心了。”
“那我也无话可说,恕在下告辞了!”
立身而起,公良修抬手行礼转身便走,百里燕将他喊住:
“午时将近,公良修何不在府中小酌两杯。”
“不了,告辞!”
公良修负气而去,头也不回。下刻赵安陵说道:
“公良修还是一点未变,固执己见精于算计。”
“呵呵,他就是这样,总以为他人皆不如他。若换做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可惜碰上的是本侯,他无法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