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陶瓷声鼓,还有牛皮蒙制的木桶,或是竹筒也能听声,唯独陶瓷薄壁声鼓的效果最好,
如今地狼减少,这些工具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收入的减少让靠此为生的一些猎人和手艺人只能另谋生计。
至于为何声鼓在水中敲响鱼会翻身,很大程度上是声鼓在水中敲响后,声波通过声鼓放大到水下,而水的密度是空气的数百倍,因此声波频率骤变,形成次声波,竟而将水下鱼类吓死,亦或是震死。
应该说,这是广大劳动人民在生产实践中总结的生活智慧。
想到此处,百里燕端起声鼓细看,大致可判断出声鼓所用的并非纯高岭土,还有其他成份。
鉴于此种声鼓瓷胎较薄,应该另有成型烧制的工艺,而且成型率很低,价格断然不会便宜,否则百里芳不会纠缠此种小事,甩几个铜板走人就是。
想透端倪,百里燕又问那人:
“本官若料不错,此物价格价格不菲吧。”
“贵人您真是内行人,制此物甚难,这一个卖八根寸银已经是赔本了,若非是村里等着急用,小民也不能拿进城里换钱,毕竟是打鱼捕鼠的称手家伙,卖了实在可惜。”
男子话音刚落,百里芳龇牙咧嘴跳出来横加指责,急忙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爹,你看到了吧,此人张嘴就是八根寸银啊,有八根寸银百货堂都能买到上好瓷器一套呀,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不懂就不要乱说,你以为此物来的容易,爹不妨告诉你,此物就是卖十万根寸金也是便宜的。”
百里芳闻讯咋舌,手舞足蹈扯着嗓门说道:
“爹,你说什么胡话呢,如此一个破物,能值十万寸金。”
“不懂就不要乱说,先退一边去。”
摁住百里芳,百里燕又问男子:
“这位兄弟,你是哪个村子的百姓。”
“回贵人,小民是陈吉村的,以打猎为生。”
“原来如此……那你家既然是以打猎为生,为何会制出此种物件?”
“不瞒贵人,这手艺其实也非我家所有,是别家无子,因为落魄时家父多有接济,故而后来传给我家的。”
“那可还有他人会制此物?”
“许是还有,因为那人也是从外乡逃命来的,指不定外乡还有。但就近只我一家有。贵人识得此物好处,小民这钱也不要了,只求贵人不要加罪小民。”
“呵呵,你倒是聪明,见本官势大不想招惹麻烦。”百里燕伸手掏出一根寸金继续说道:“这样吧,这是一根寸金,你且拿着。回去之后,将你村中能制此物之人尽数招来陔陵城永兴侯府,本官另有重用。”
“啊哈!”男子大吃一惊:“贵人就是永兴侯大人!”
“怎么,本官不像?”
“不,不不,侯爷爱民如子声名远播,小的怎能收侯爷的重金。”
“让你拿着就拿着,此物卖八根银着实是赔本的买卖,一根寸金也赚不了几钱。回去之后将村中能工巧匠速速招来本侯府上,本侯另有重用。”
“可侯爷还不知小人姓名,就给一根金子,小人实不敢收。”
“一根金子对本侯而言不值几个钱,对你们百姓就是无价之宝。你将讨生活的用器都拿来卖掉,可见你是要钱急用,先拿钱回去将事办掉,之后再来本侯府上也不迟。”
“侯爷大恩,小人没齿难忘。小人名叫张自林,办完村中急事,定来报答侯爷大恩。”
“嗯,快去吧。”
“谢侯爷!”
张自林匆忙收起地摊,带着家当迅速离去。待其走后,百里芳满腹牢骚颇有怨气:
“爹,一根金子就买这么个破东西,能有何用。”
“唉……”百里燕一息长叹,几多感慨:“有些事情你还不懂,爹不怪你,眼下你不知此物的妙用,自然不知此物好处。”
“可孩儿真看不出此物有何用处。”
“算了,不说了。陪为父走走……”
“哦……”
科学技术最早来自于民间丰富的生活经验的积累,当这个积累达到一定厚度,经过反复的总结和发现,得出可被认知的知识和规律,这就是早期的科学。
科学体系的建立,也无不是建立在大量社会活动经验基础上的系统化研究,当经验的规律被系统化后,既有了体系化科学研究。
但凡世间所有物质,都有其自身的科学规律可以遵循,当不被世人所了解时,就成了奇特现象。
古代中国由于战乱频发和帝王统治的需求,大量长期积累的宝贵技术经验和书籍,不是毁于战火,就是被帝王所扼杀,很大程度上制约了技术系统化发展的根基。
一个声鼓让百里燕想到了许多,更庆幸当初收拢砡工派助力永兴城发展,但仍然是不够的。
大量散落在民间的劳动创造的智慧结晶需要系统性的加以收集整理,通过系统化的科学研究,使之变成技术创造为我所用。
他虽两世为人见多识广,但到了下一代身上,前世的阅历和认知是不能凭空遗传的。
百里燕无法指望自己的孩子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所以百里芳不理解一根金子能买到的技术的价值潜力。
城西经过数年发展和有序规划,百里燕将在城西买下的地块进行了整合规划,开辟出大量的中小市场,以低廉的租金长期或短期的租给小贩供其谋生。
如此既改善了城外农民的经济,同时也调动了小商品的生产,满足市场自身的需求,偶尔也有惊世骇俗的发现:
“芳儿,你看此陶壶,从壶底灌水却不从底下漏水,你可看出门道。”
“咦,真是如此。爹,这是为何?”
百里芳不解问道,百里燕未予理会,问小贩道:
“此陶壶几钱一把?”
“八株钱。”
店家说道,百里芳吃了一惊:
“其他店家只卖三株钱,你这为何卖八株。”
“这位公子,你看别家有从壶底灌水不漏的陶壶吗。”
“那也不能卖八株钱啊!”
百里芳心中不平,这时百里燕掏出一根寸银递给摊主:
“不用找了。”
“呦,多谢这位贵人。”
买定离手,离开摊铺,百里燕边走边问百里芳:
“你可看出门道来了?”
“没有。”
百里燕又问一旁许捍:
“许将军看出门道了?”
许捍摇头闷笑:
“嘿嘿,我也没有。”
“你看,你们二人都没看出门道,而其他摊主又不会仿制此壶,故而此壶仅此一家有卖,这就是垄断,价格自然随着人家喊,而且因为稀奇,卖的还比别家都好。”
“就因为能壶底能灌水,就卖三倍价钱,这是何道理。”百里芳依然愤愤不平,在她看来技术并不等于价值,甚至技术贱价销售都是应该的。
“那芳儿你可知道,为父做的生意,何尝不是天下诸侯都做不得,而价钱只能任凭为父定价。若照芳儿所想,为父岂不是天下第一大奸商。”
“孩儿不敢!”
“记住,但凡是独门技术,就应该尤其自己的价值,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授之于人。你看这把陶壶,其底下一个洞,但连着这个洞的是一根陶管,你信不信?”
“父亲说的就一定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