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盐作为生活必需品,仍控制在晋国贵族手中,晋国效法咸国晒盐之后,食盐泛滥,价格猛跌。同时大量盐工失业,转为农民种地,又加剧了粮食过剩。
盐作为暴利行业,和国家命脉产业,其每年的税收占财税占比的三成以上。盐价的暴跌致使晋国盐税的收入猛降,国库内伤严重。
然即便盐价相对于以前低了许多,事实上粮价暴跌速率比盐价更快,盐价按购买力而言非但没跌,实际变相涨价,老百姓更消费不起。
晋国连续多年丰收,但土地却未重新分配给农民,仍集中于权贵手中,全国通过土地权益,获取了巨额粮草。然而贵族获取土地收益的最终目的是换取金银,而粮价、盐价的暴跌,和贵金属的稀缺,导致粮食、盐无法置换城货币,同时仓储爆满,致使大量粮食烂在贵族手中,进而令贵族大面积亏本。
但这并不是问题的根源,粮食、盐多了可以发展酒、醋、酱、养殖畜牧等,或者改种其他经济作物,但问题是得有消费市场。
土地不解放,农民无法受益,老百姓不受益,也就富不起来,规模最大的消费群体消费能力跟不上,发展再多的副食品产业也没有消费空间,因此经由粮食过剩进一步传导至上游产业,并向全国蔓延。
因此晋国出现了极端畸形的经济模式,既粮食产能严重过剩,但老百姓消费力低下,而由此产生的副食品行业无人消费,经济陷入滞涨。
同时方伯从永兴城攫取的产品大量输往晋国,受制于消费人群规模的限制,又叠加消费不振产能过剩,进一步加剧了通货紧缩。打击了国内传统市场,削弱了生产积极性,恶性循环中重创国内生产。
反观咸国,土地解放后带来的农业生产大解放,在技术推动下商品生产全面复苏,不仅仓储逐年增加,官办、民办畜牧养殖场蓬勃发展,吃肉渐从上层社会向中下层社会辐射。各种手工业作坊蓬勃发展,老百姓和私营业者购买力大为增加。
咸国大量廉价的食盐不仅供应国内出口国外,化工、冶金都需要食盐转化相关的化学品,从而提供了新的消费领域,同时其他相关产业在技术的推动下,全面占领效率、品质的制高点,价廉物美品质优良的产品迅速击败传统市场。
而甘府、上关、万川、彭源等地的棉花、大豆初级原料,极大填补了国内市场需求,得以令咸国轻纺产品大量生产,并输往国外。方伯赚钱的同时,实际上是加剧了晋国本身的产业不平衡和国内通缩。
晋王欲动兵夺回陵山,而百里燕立即照会晋使马仲宁,全面停止进口晋国的产品,尤其是粮食、大都、棉花、麻、丝、木料、皮革、牲畜等大宗商品,并陈兵边界十万人马,火炮一百二十门,战船一百五十艘,峙持半年有余,最后以晋王撤兵,换取咸国开放进口,每年增加二十万贯新币,两万寸银,寸金三千的进贡。
当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咸国本无需再支付来自晋国的讹诈。但事实上事无绝对的利益。
晋国传统行业产能过剩,通缩严重,继续扩大通胀,重新恢复市场活力,因此现金很能解决问题,咸国承认增加进贡,是给了晋王脸面,而咸国拿到了陵山,咸王也算捡了大便宜,两家扯清。
然事情到此远未结束,晋国只知尽快解决通缩,却不知道产业不平衡下的通缩,实际是通胀的表象。
消费不振的本质是老百姓消费力低下,消费力不足,产品滞销,导致通缩。
但增加货币供应,不能解决老百姓消费力低下的事实。而且咸国进贡的现金最终进入晋国国库,再由国库经由官僚机构,通过采买和封赏的名义进入权贵和统治阶层手中,因此钱最后进入权贵手中。
权贵手中的钱多了,他们的消费力是增加了,同时也加剧了贫富差距,当市面流通的钱增多,老百姓的收入基本不便,而物价增长,于是又从通缩转为通胀。
所以但凡是有两面性,一旦晋国吃下这剂毒药,晋国将陷入长期的通缩、通胀的反复经济动荡。而咸国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工业进步,令咸国市场进入新经济模式,形成高度完整的上中下产业链。
晋国作为基础原料市场,其对咸国的市场的依赖将日益严重,同时咸国的进步会像吸铁石一样,将资金引流向咸国,而国外资金日益空洞。
晋国再想动兵,其结果是国内经济不振,咸国日益富强,无论经济还是军事,其已无胜算的把握,而唯一有用的反倒是被晋王冷处理的西寰。
于是陵山银矿事件后,西寰在晋国国内的威望日盛,其母王太后病故后,王太后党羽非但未被晋王分化吸收,相反依赖西寰输往晋国的利益纽带,联系更为紧密。
晋国效法咸国改革只是冰山一角,卫、宋、徐、志、梁、长孙等大国陆续推行土地改革,但至645年,除公良氏外,鲜有能大成者,充其量窃取咸国农业和耧车技术后,农业产量大幅增加。
而归根到,改革的根本是制度和技术的双重变革,前者代表了生产关系,后者带来生产力,最终引发的是利益的重新分配。
如何处置利益过程的再分配,往往决定了改革的成败,而咸国具备了变法的基本条件。
至盛元644年年底,经二十年努力奋斗,百里燕基本实现盛元625年“以商代政”的目标,然比当初的计划更为宏伟浩大。
盛元644年、645年,诸侯相安无事,中原进入数百年来前所未有之黄金时代,同时咸国农业技术的流出,使得各国农业生产力大幅提升,各国推动变法的动力渐增。
同时期咸国率先走出战争泥潭,人口增加至一千七百余万人。得益于宽松的政策环境,低廉的财税负担,进一步刺激了人口增长,这其中卫国的“帮助”功不可没。
大批东逃逃入咸国境内的难民总计超过两百七十万人,进入志国的有近八十万人。
名田、秋郡、原山、德康四郡县移交卫国前,迁走了人口三百余万,然卫国接管四郡后,出人意料的非但未迁怒于咸国,相反心中窃喜,甚至曾几何时可能还在骂咸王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