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晋国还是卫国,甚至长孙国,人力物力和国土面积仍在咸国之上,眼下都不是咸国正面所能招惹,积极避战谋求战略压制是上策,不能因为永兴城的星火之光,而忘乎所以。
永兴城技术基础刚有规模,依旧缺乏完善的系统性规划,说扑灭就扑灭,在永兴城工业转化为军事实力之前,咸国无力,百里燕也无意与晋国产生正面冲突。
但十分有必要适时的教训给以颜色,提曾全面战争的风险,以影响晋国的战略决策,让晋王知道全面冲突的代价和成本,籍此扼杀其发动战争的念头。
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但归根到底是以暴制暴,在敌人面前展示你强大的武力,加以威慑,同时在外交层面以压制,以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意图。
无论战与不战,军事、政治两手都得硬,缺一不可。
周空的眼界仍局限于军事层面的考量,极少顾及政治、经济层面的压力和感受,妄想以军事胜利博取在政治层面的利益,但事实上军事永远服务于政治和经济利益,一味的使用武力,人的战略艺术再高超,也敌不过政治场上的呼风唤雨,终会物极必反遭致失败。
水军第二日出港前往阳都,两日后抵达阳都进港,修整一日又马不停蹄顺江而下直扑庆涛。
而十月廿五这天,长孙国驻陔陵使者约见外执使诺一言,递交国书,说是约见,其实与最后通牒无异。
国书要求咸国于十一月三十日之前撤出秋郡、原山、德康、甘府、上关、彭源六郡,否则后果自负。
借口也很冠冕堂皇,梁国已将这六郡许给了长孙,咸国属无理占有六郡之地。
对此无理要求,诺一言当面予以逐一驳斥,并将消息火速转呈咸王。
得长孙国书,咸王怒而置于地,怫然道:
“长孙这个小丑,天下竟也有此等无耻之辈,他姓曹的怎么不去抢!”
“大王息怒。”诺一言劝道,忙又说:“长孙国欺软怕硬,趁我军主力空虚前来攻我,实非难料之事。而今我大军在外鞭长莫及,当务之急还应加紧钱粮调运,加强各地戒备,以防晋军攻入江东未及我都城安危。”
咸王怒不可遏,又问卢皋:
“卢皋将军,赵帅能从前线抽回多少兵马?”
“启禀大王,咸西、丘南、彭源三地有兵十八万,赵帅又领五万主力陷于桑南,十三万人马坚守三郡已十分不易,如若抽兵至多几千上万,对于江东并无任何实质用处,反可能削弱西线,被晋军攻破。”
“赵逊抽不出兵,远征梁国的兵马何事能回?”
咸王问,诺一言这时说道:
“梁国尚未有回复,应该还没得到梁天子许诺。”
“早知如此,寡人当初派并去梁国作甚,真是作茧自缚!”
“大王。”鼎炀侯道:“臣有一计或许可用。”
咸王撇脸看了眼张隽,心中并不认为鼎炀侯能出什么金点子:
“太尉有何妙计啊?”
“可令人秘密潜入尹秧附近,倘若晋军敢于犯境,或是尹秧君方伯想要逃走,可先将其拿下,然后扣为人质。”
“荒唐,不等寡人拿下方伯,晋军便会籍此为借口来攻,亏你太尉想得出来!”咸王嗤之以鼻。
“大王,方伯经营尹秧十六七年之久,如今已是咸国首屈一指的豪户,不仅是在我咸国,其在晋国的势力也更大,如若能拿下方伯全家老小扣为人质,其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其财路,这才是最要命的。
西寰在咸国一切活动之花费,多数来自于方伯,拿捏了方伯,便是拿住了西寰,如此为要挟,晋王如何也要掂量再三,即便不能阻其发兵,但也能为我军调兵遣将争取更多是日。”
“这恐怕不妥。”高勋反对道:“据臣所知,西寰如今已是晋王手中的冷子,此番我咸国兵力空虚,晋王来攻利大于弊,其绝不会念及兄妹之情而收手。相反还可能作为借口对我用兵,实在不妥。”
高勋一言既出,深得诺一言认同:
“长史大人言之有理,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晋王姒巍在位时,姒巍视西寰为掌上明珠,多少念及父女骨肉之情。而今晋王姒钧心如磐石,连自己兄弟的女人都抢,哪里还会在乎一个妹妹,太尉此计恐怕很难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诸位爱卿倒底拿个主意呀。”
对眼下的困境咸王已束手无策,形势要比当年晋国起兵恶劣十倍甚至百倍。当年好歹只为割地,如今是要亡国,姜亥如坐针毡急的跳脚。大殿之中一片沉寂,诸人无不是低头默然不语。
足足沉寂一刻之久,高勋突然心生一计:
“大王,太尉方才所言或许可行,不过得变通一下。”
“哦,高爱卿快说。”
“抓方伯不如用他,方伯依仗的无非两者,一是西寰,二是晋国朝中的王太后势力,方伯每年从我咸国获取大量好处,西寰与王太后势力都受益匪浅,然此二者前者为藤,后者为根,以利益为纽带互为表里,其在晋国举足轻重。
如若能给以方伯重利,以结好其两方势力,尤其令西寰感到还有价值,如此西寰便会心甘情愿的,尽其所能。毕竟如若咸国亡国,西寰这个太子妃,日后的王后,也就名存实亡。对西寰而言,对晋国王太后党羽而言都不利。”
咸王略作思考,问诺一言:
“诺爱卿以为如何?”
“这个……”诺一言速做思考,随后说道:“此计好是好,可给方伯何等重利才能驱使西寰为我咸国尽其能。给钱吧,方伯如今已是咸国数一数二的豪户,给少了看不上,给多了那是给多少,万一漫天要价怎办。而且西寰是方伯的主心骨,以西寰的秉性,定不会满足要钱,要权才是其本意。方伯要是进了朝堂,日后可就难料了。”
“那就给他个官做。”
高勋干脆说道,诺一言不赞成:
“此事不可,方伯此人甚贪,他若入朝有西寰背后撑腰,定会将手伸向钱粮,如此一来岂不养虎为患。”
“应该不会。”高勋否定道:“眼下钱粮主要经由永兴侯打理,又有太尉与大司马分权,三位内阁看着,方伯如何能谋利。而且若将方伯势力调离尹秧迁入都城,也有利于岁当、江东两郡推行新政。
这么些年,方伯在江东已是一方财霸,江东、岁当、东原三郡贵族豪强与其私交甚密,若继续养在尹秧,三郡日后将成化外之地。”
“高爱卿此议不无道理,方伯如今已是咸国最大蛀虫,任其在尹秧无异于继续养肥,此计寡人看可行。将其圈来都城让永兴侯治他,不失为上策。诺爱卿,当下以退兵为先,你与御史大夫李旭合议一下,看看给方伯何官职为好,实在不行,新置一个也无关紧要。”
“唉……那好吧,臣即刻与李大人商议。”
诺一言无奈应下此事,这时卢皋小心说道:
“大王,此事是告知问永兴侯,等其回复之后再做决断。”
“情势已经迫在眉睫,此去德康一个往返不到一月,待一月后再得永兴侯回复,西寰将无时间与晋王周旋,请大王明鉴。”
高勋道,卢皋又说:
“可至少也该让永兴侯得知此事,早作准备才是。如不然方伯先于永兴侯入朝,下手为强,永兴侯将会十分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