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国同样好不到哪去,充其量以都郡为核心的农工商高度发达,但不足以短期内解决其他六郡和新占土地的消化。如此意味着根本等不到咸国、志国巩固既有成果,卫国会先发制人。
卫国并不可怕,其旧奴隶制度下的政治体制是其最大的硬伤,真正可怕的是战争带来的地缘政治破碎和经济的动荡,会加速政治格局的洗牌和军事冒进风险,长期陷于战争的泥潭,并不利于既定目标的实现。
而事实证明南征的六年是最大的浪费,如果没有那六年,咸国要比现在强大得多。频繁战争消耗一切物质,制造动荡和死亡的同时,也消耗了大量宝贵的时间。
照城的铂金恰恰是缩短攻关火炮用钢的一剂良药,铂金本身在自然界的分布储量并不多,且有地区性。
以当下的技术基础,要比纯粹去找一处新矿还难。两三年是短的,也许十年二十年也找不到。
当然,铂金本身并不能产生时间,但百里燕相信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技术的发展,弹炮的革新,将从根本上改变战争的形式和力量对比,然这一切都需要技术积累,用时间堆砌。
公良修所忽略的正是神秘莫测的时间,如今被一语点醒,其内心的纠结和挫败感,如同一把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能想到十年后咸国会是怎样的一个怪胎,而残酷的却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只能放任这个怪胎继续成长。
很显然,如果没有百里燕在咸国的周旋,志王将很快对公良氏下手。
离开帅帐的公良修满脸挫败之色,人有些恍惚。待其离去,赵安陵坐回马扎说道:
“侯爷,前番我与他已是讲明,他偏不信,为何侯爷一番相同说辞,公良修会有如此巨大反差?”
“那是上次我等的本钱不够多,故而赵先生说于他,他只以为我等定是图谋照城的地下黄金。如今我以六城之地换取两块不毛之地,他自然不在怀疑本帅所言。
而且下关郡本身就有一处两年前新开的金矿,成色非常不错,本帅甘愿以十一城换取两块偏地,纵然照城下有黄金,充其量是以一抵一。
公良修与我其实私交甚好,咸国这些年的翻天巨变,他看在眼里十分清楚。如今本帅以照城金银石炼取火炮铁材,公良修知我不是诈他,所以想到的是十年后的咸国。”
“那十年后咸国会是怎样呢?”
赵安陵不禁脱口问道,他同样好奇十年后的今天,百里燕脸色却是凝重起来:
“十年后……或许会比今日更强吧,而且不是强一星半点,但真希望这天来的晚一些。不提了,赵先生博闻广识,馫儿产一女,先生替本侯参详一二,取个好名如何?”
“侯爷真是高看安陵了,取名之事还真非安陵所长。”
赵安陵推脱道,百里燕却不依不饶:
“诶,赵先生文采过人,取个孩名又有何难,莫要推脱了,快替本侯参详参详,取个什么名字好。”
乔馫儿八月底又产一女,自此百里燕连生了九个女儿,不禁令人怀疑是基因论的失败,人生的失败。
赵安陵苦思冥想许久,一计游上心头:
“哈,有了,泓嫣,名泓嫣如何?”
“红胭?何写?”百里燕问,赵安陵来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泓嫣”二字,百里燕又问其意:“此意何解?”
赵安陵放下笔杆得意说道:
“泓者深广如水,清而不浊,深而透澈。嫣者,貌美善笑,常乐也。泓嫣顾名思义,美貌如大海,知足常乐而忘忧。侯爷意下如何?”
“嗯……”百里燕捻着短须思考片刻很是喜欢:“此名甚好,不过,总觉有些高深莫测。”
百里燕的预感没错,多少年后,百里泓嫣开天辟地干了一桩惊天大事,以至于天下震动,从此名垂青史无人敢敌。
“泓嫣”二字左右推敲再三,未觉不妥,百里燕着际回信家中,定下“百里泓嫣”,至此乔馫儿自十年前诞下百里彩云,又生二女百里泓嫣,而不幸的却是百里燕的厄运到此却并未划上句号。
数日后陈瞿、陈殿父子率战船抵达江泉,百里燕调回黄彻,令三人于思水江上操练水军,同时继续搬运叶丰粮草过江赈济各郡。而与此同时沈暮驰姗姗回到东平关,此时才知咸军援兵早于十多日前抵达东平关西北一百五十里处扎营。
东平治所见到神通,沈暮驰躬身一礼很是恭敬之色:
“末将沈暮驰来迟,还请天王降罪。”
“沈将军劳苦功高,免礼吧。”
“谢天王。”
神通不动神色打量着沈暮驰,心里已是看他心迹。空气沉寂了片刻,沈暮驰此时平静等待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他强压着忐忑,尽可能让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气氛凝滞了片刻,神通依然抱着审视的目光,缓缓说道:
“沈将军,此去十多日,一定是等到了咸王的答复吧。”
“回天王,咸王是有答复。”
“哦,咸王怎的说?”神通追问。
“一应未准,而且还说,我军只有投降献出万川一条路可走,否则后果自负,这是赵逊的亲笔书函。”
听到此处,神通心起波澜,接过沈暮驰递上赵逊书函,拆开细看,下刻怒将书函拍在案上大骂道:
“赵逊狂妄!”
见神通怒意怫然,沈暮驰小心说道:
“天王,赵逊态度坚决,一场恶战怕是难免了。”
“除此之外,赵逊就未与沈将军说些其他?”
神通质问道,立身而起来到沈暮驰跟前,阴冷的双目紧紧注视着他,猛是一股寒意窜上沈暮驰心头,令他脊背一阵冰凉。
“说,说了……”
“说了什么!”
神通咄咄逼问,口气不容质疑。沈暮驰吞着唾沫,小心应付道:
“赵逊许,许诺末将只要潜回东平充当内应,事成之后便是首功,并给予末将一万寸银的好处。”
“那你答应了!”
“末将哪敢。”
沈暮驰否认道,神通再次逼问:
“他令你入关如何做内应?”
“赵逊要末将把人马拉往巨峡关,从背后攻打秦鄂,将叶信放入万川。”
“就这么多?”
“天王明鉴,末将绝无任何隐瞒。”
“哼,量你也不敢。”神通坐回案前,继续问道:“赵逊营中情况如何?”
“咸军仍在向北进攻,但有所收敛,并在南面加强了戒备。”
“你回程时可见到西北一百五十里处咸军营地?”
“见到了,背靠小湖,占据高地扎营,十分严密。若要北上,必须将其攻破。但眼下以我军实力,强攻之下肯定是伤亡惨重。”
“你且退下吧。”
“诺。”
沈暮驰抬手行礼,随即退出厅堂而后离去。
神通缓缓吐了口起,起身来回踱着,心中暗道:
“难道是我多疑了,沈暮驰没有全盘托出?否则赵逊怎能全部驳回一点余地都没有呢。”
沉思之际,堂外护兵来报:
“敬禀天王,巨峡关秦将军差人前来告急。”
“将人带来见我。”
“诺!”
少时来人进屋,见神通略施一礼:
“参见天王。”
“巨峡关战况如何?”神通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