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吴登、鲁诚就这么个独苗,咱们不能对不起他们,让他们安心读书,日后学业有成,做个匠人大师也不错。”
吴登、鲁诚膝下各有两子,南征时还不到两岁,大的才三岁,二人阵亡后,吴登妻子与鲁诚原配王云芝都安排在百货堂工作,四子在陔陵新式学堂就读,费用都由侯府出。
再有两年,可以送去永兴城学堂深造数学和其他科目,日后成为大师或者先生,安稳度日传宗接代,算是百里燕对吴登、鲁诚二人的一点补偿吧。
回府时,姜蓉、陈韵风尚未从百货堂回来,百里燕将情况说给了赵安陵。
赵安陵如今常驻在侯府,百里燕专门在后院一角给赵安陵夫妇辟出了一块宅院,以便随时能有个商量的人。宗伯泰则专守在永兴城坐镇,他还不宜经常露面。
咸王对府中人事情况非常了解,一些是来自密探,一些是乔郡主,此前也多次问起赵家六姓和赵安陵的情况,还提出要将赵安陵收去其身边听用。百里燕则让赵安陵自己选,咸王最终也没能将赵安陵挖走。
百里燕的理解是,赵安陵并无辅佐咸王的想法,甚至为百里燕出谋划策,也是深受宗伯泰影响。
“赵先生,你看如今局势如何破之?”
“还是有变数啊,其一与长孙交手者乃是圣焱天王,此人勇名可嘉,智略却是平平,长孙军重兵之下,再有谋士相助,其败并非意外。意外的是长孙军火器威力陡增,败亡之快,令人始料未及。如若是雷霆、神通二天王中有一人在糯汤坐镇,应不至于败的如此轻易。
其二,长孙军素来骄横跋扈,此番连下两郡,定是骄兵自傲不可一世,以雷霆、神通二人用兵方略,甘府、昌尹、上关、下关、万川眼下僵持对峙,其如若暗中抽兵北上,从后突然一击,长孙怕是要大败,而且我看极有此种可能,多半其已正在途中。
其三,公孙岳仍有利可图,如今各国诸侯群起逐鹿中原,黑巾军末日将至,侯爷应适时与雄论道主动媾和,促其倒戈。咸军如若无法速战速决,只有尽速说服黑巾投降才是上策。”
“要说服黑巾恐怕不易呀。”百里燕无奈道:“甘府今为神通天王所据,此人本侯极为了解,心狠手辣且顽固不化,要其投降实难成功。而雄论道主力多在孙国南地与西南,即便其有心,对孙国东部战场并无多大益处。”
“那侯爷可曾想过其他,如陈含信等人。”
“嘶……陈含信!陈含信本部咸国人马早已消耗一空,其如今充其量不过是个走卒罢了,能有何用?”
“侯爷难道忘了,这黑巾以孙国人为首,奴隶军次之,徐国人略次之,而后才是志国、卫国、咸国、长孙等诸国,经过十数年激战,黑巾派系庞杂,各国兵将饱受不公多有不满。
如若能说服陈含信,由其代为活动,或许不失为一条捷径。此法乃推墙先挖脚之法,纵然那神通天王一人冥顽不灵,其部下难不成愿意一起陪葬?”
“原来如此,本侯困闭朝堂多年,怎就未想到这一点呢!不错,此计可行。”
再坚固的堡垒,往往都由内部攻破,黑巾军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派系众多等级森严,战争之初,尚且可以迷信和解放者自居,调动饱受压迫而奋起反抗者的积极性。
随着战争的旷日持久和战场军事失利,其迷信舆论和战无不胜的神化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将是厌战、腐败,和迷信作恶带来的恶果,逐步反应到现实当中。
十多年间,黑巾军非但没有积极调整内政方针发展生产,继续穷兵黩武以战养战,早年积累的财富和物资,在战争中消耗殆尽之后,其外围地盘的损失,令其丧失大量可压榨的经济来源,老百姓早期解放后享受到的一切待遇和自由感,在物质消耗一空之后打回原形。
如今要维持一支一百五十万人大军,所需的财政物力,最终都压在其统治地老百姓的身上,久而久之,其内部的矛盾和分裂,在分配不公之下日益凸显。
百里燕久居朝堂多年,产生了一种擒贼先擒王的思维定势。试图努力先说服首领,实现自上而下的瓦解,一旦遭遇阻力,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也就失灵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基于特工和底层的情报策反工作,恰恰是在润物细无声中撼动根基,动摇庞然大物的有效策略。
黑巾军起事之初,无不是从渗透策反基层军队开始,而后自下而上利诱胁迫主将。
这如同挖墙脚一样,墙角没了,根基松动,再高的大厦也将倾覆,百里燕束缚朝堂多年,眼界也高了,恰恰也忽视了基层情报策反工作的重要性。
当晚就寝之际,见姜蓉寝室灯火未熄,百里燕推门而入:
“还没睡呢?”
“嗯,备些物件,好让陈先生带给我那小侄儿。”
“万一是个侄女呢。”
姜蓉闻讯,浓眉一扬唬着脸说道:
“哼,你以为都像你,兄长可是儿子命呢。”
“哦……那是那是,广信公怎么能生女儿呢。”
当下男权当道,医学并不发达,生男生女都怪在女人命不好头上。但到了百里燕这里,就就成了反面教材,七房老婆生八个女儿,这恐怕不是女人命不好的问题,是男人的命不好。
现在只要一提男孩儿,如同身上的逆鳞,碰不得。
“对了,这么晚了,你不去小七那里,来我这里作甚。莫不是想通了不成,唐桃可不会轻易放你。”
姜蓉边收拾着,边说道。百里燕坐到一旁,搂着她的小腰,闻声细语说道:
“不是有件事要跟你说嘛。”
“哼,就知道你来没什么好事,说吧,又要钱还是要货啊。”姜蓉没理会,继续低头准备礼物。
百里燕顿了顿,小心说着:
“呃……是这样,前线战时吃紧,大王命我正月后赶赴前线统兵,所以正月后,我便要出征,家里还劳你多担待。”
姜蓉心头一揪,低头愣了好一会儿,见她不语,也不抬头,百里燕安慰说:
“我知道,你也不想我走,但君命难为,为了这天下,为夫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姜蓉这时抬头,目中闪烁着一个女人的坚强和深情:
“几万里地都闯过过来了,我还在乎这区区两三千里地,你就放心去吧,家里我照应着呢。”
“还是蓉儿最知我心,如今已非是十年前,为夫无需在沙场拼杀,此去不会有性命之忧,短则一年半载,多则两年便回,不要为我担心。”
“嗯,我知道……”
姜蓉紧依百里燕怀中,眼眶暗隐含着泪光,昏暗灯火下又被匆匆掩饰的干干净净。
翌日,百里燕启程赶赴永兴,调整武备营,安排永兴城的生产调度和砡工派安置工作,后与苏方义、宗伯泰详谈了策反事宜。
少年子的征募工作时间紧,只有不到二十天时间,鉴于永兴城教育发达,百里燕于城中贴出募兵启事,待遇为武备营普通军士一半,成年后择优选用。
启事一经张贴,三天内报名者达两千多人,最终报名者达四千余人。
鉴于永兴教育完善不久,人才基础薄弱,四千余人中,根据能力、成绩,只择中游偏上者三百人录取,家中有兄弟者优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