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有怀疑永兴城能否年产铁一百三十万斤,本侯可以负责任的告诉诸位,此事砡工派掌门段颂之大师、左门程济源大师、右门包宁大师,还有御客军师苏方义先生,皆可为证。且砡工派不日将迁入永兴,筹建总堂,若非得砡工派首肯,其焉能搬到我永兴城境内。”
“即便如此,永兴一地一百三十万斤铁产,如此岂不比整个中原还多!”谭乐道
“那谭大夫可否告诉本侯,若非晋人知道永兴产铁一百三十万斤,其缘何要图我永兴,长孙国又缘何要在今日强袭我永兴港,难不成是我王无道吗!”
“这……”
谭乐哑口无言,百里燕讽刺道:
“看来谭大夫也无话可说。既如此,臣恳请请大王就今日之事诏告万民,以正视听。”
“好,寡人准奏,长史高勋。”
“臣在。”
“以寡人与太子名义,即刻起草檄文,就今日晋国围城之事诏告天下,务必言明来龙去脉,使之真相大白,令世人不受晋人之蒙蔽。”
“臣遵旨。”
咸王只提晋国而不提长孙,并非说是长孙招惹不起,而是强袭永兴城一事咸国站不住理,以长孙国无赖秉性,闹起来咸国捞不到好处,这是其一。
其二咸国严重依赖长孙国通往西海的航运通道,其三,主要矛盾是晋国,而非长孙,将其气焰灭掉目的便是达到。
其四,长孙国好歹是自封的盟主,并得到了梁国的授意,打狗尚且需要看主人,眼下梁国的这顶帽子还是需要的,不能搂草打兔子,伤及梁天子的权威。
综合以上四点,不能把长孙国逼得太急,逼急了并不利于往后的政治格局和商业利益。
图一时之爽快,日后早晚要为当日一时之痛快埋单。
压服群臣,咸王下逐客令驱散百官,只留太子、高勋、百里燕、鼎炀侯、御史大夫、司典等人参政。
待百官退走,咸王看向李旭:
“御史大夫。”
“臣在。”
“李大人今日可都看见了?”
咸王语带深意,李旭心领神会:
“臣都看见了。”
“怎么做,不用寡人多说了吧。”
“臣明白。”
“明白就好啊,鼎炀侯。”
“大王有何吩咐。”
“此事由你与陔陵郡守和城府司马府,协理御史府、司典合办。”
“这……”鼎炀侯脸色为难,迟疑片刻又道:“大王,太尉执掌军情内务,这恐怕不合适吧。”
“寡人不是让陔陵郡府与城府司马府合办嘛,寡人没记错的话,陆敬是你鼎炀侯的人吧,他能听从郡府的调遣?”
“臣知道了。”
鼎炀侯失势多年,能在内阁占有一席之地,都是背靠江东、岁当、北海三郡豪强、贵族的利益输送,经永兴事变,利益集团间原本弥合不见的矛盾与关系浮出水面,咸王借李旭的手,要整治的对象恰是鼎炀侯羽翼下的一部分人。
借由此番永兴事变,既让鼎炀侯无话可说,又借鼎炀侯之手,铲除一部分地方权贵与豪强利益集团,达到削弱地方排除异己,巩固中央集权的目的。
咸王态度微妙的变化不禁让百里燕心生警惕,在他印象中,公孙岳事变的三年中,咸王性情变化温和,从未有过最近几年在内务上的雷厉风行。
然自从十年前开始,咸王性情大有变化,南征回国后的最近几年,比之从前更变本加厉。
削弱地方,打击权贵的同时,也不忘提防百里燕、鼎炀侯这些可谓是至亲的左膀右臂,不禁让人隐隐感到不安和畏惧。
吩咐鼎炀侯与李旭,咸王目光落向太子姜蛰:
“太子,今日之事太子怎看。”
太子心中六神无主,额头大汗淋漓,憋了好久鞠蹴说道:
“父…父王,永兴之事还应细查,给天下诸侯以交代。”
咸王目光冷冽,怒色在脸上起伏:
“细查,太子是要让天下诸侯细查是吗!”
“不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
咸王厉声喝道,脸色骤然是黑到了谷底。太子大惊,期期艾艾语无伦次不知作何解,此时一旁高勋上前说道:
“大王,此番晋国以雷霆之势袭我永兴,满朝文武群臣百官皆猝不及防,太子也毫无准备,臣以为,此事不因迁怒于太子,还请大王明鉴。”
“臣以为高大人所言既是。”百里燕赞同道:“此事来得突然,太子并不知情,大王就此责难太子,有些偏颇了。”
“高爱卿、永兴侯都如此认为?”
咸王质问,百里燕道:
“臣以为,奸谋发于暗处,不为外人所知,故而不知者不罪。太子不知晋国密谋,晋王突然以雷霆之威发难,仓促间无以应付。臣也是秘密准备数月,才有今日化险为夷之举,籍此衡量太子过失,未免有失公允,还请大王明鉴。”
百里燕此时非常清楚,咸王动了废黜西寰的念头,然以当下局势,和晋王秉性,一旦公然废黜西寰太子妃地位,以晋国的无耻和晋国君臣的秉性,必然籍此借口围攻陔陵。
纵然晋国要付出惨烈代价,即便咸军取得最胜利,甚至将晋国逐出咸国,咸国国力、兵力、财力将为之大损,这也不符合当下的国策和即将到手的利益。长远计,当下并非废黜西寰最佳的时机。
咸王籍此发难逼问太子,显然是要迫使太子承认是其不察,放纵西寰内外勾结所致,如此才能顺理成章的提出废黜西寰,让太子无话可说。
高勋、百里燕轮番劝谏,令咸王极为不快,姜亥以为,至少百里燕应该是赞同的。
此时气氛沉寂无声,太子已是面无人色,只有干站着惊恐的份,咸王仍不打算妥协,正要再问,殿外焦木华来报:
“启禀大王,太子妃已到殿外。”
咸王终于压不住心火,怒道:
“她来做什么,难道要活活气死寡人,才高兴吗!”
焦木华大惊,忙道:
“回大王,太子妃是来请罪的。”
“请罪!”咸王诧异,立时看向百里燕:“爱卿,太子妃这是何意呀?”
百里燕此时恍然明白,多半是西寰感到情势对她不利,以请罪之名,以退为进,先保住太子妃之位,而后再做谋划。
依百里燕本意,可以籍此假意提出废黜西寰,灭掉其嚣张气焰,使之今后不再猖狂。
但问题就出在太子和西寰是夫妻关系,得罪西寰不要紧,得罪太子才是大问题。
姜蛰固然是绣花枕头,但与西寰感情极深,百里燕甚至相信西寰花言巧语之下,姜蛰能把今天之事抛到九霄云外。
如果日后要废除了姜蛰,这件事到好办。然百里燕并没有推翻姜蛰的打算,因此如果就此令姜蛰记恨上自己,对日后并不利。
姜蛰的背后毕竟是西寰,西寰代表了晋国利益,日后由姜蛰登基,依然可以西寰名义,继续维持与晋国、长孙国的关系,一旦公良氏在志国反叛,咸国依仗晋国与长孙国的关系保持中立,同时与公良氏保持暧昧关系,而志国无可奈何。
如果撤换太子废黜西寰,非但要落入志国的圈套之中,还可能陷入志国、晋、长孙三国的围攻之下,纵然咸国技术发达,但不代表五六年甚至七八年内可以强大到与三国全面较量的地步,从长远计,保留太子姜蛰与西寰,利益大于弊端。姜璨在百里燕眼中,不过是日后西寰价值丧尽后的备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