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四月气温迅速窜升至二十七八度,中午能达三十度,宫人在树荫下摆上坐辇,支起华盖,晋王、宋王一南一北坐于各自华盖之下,身后数名宫女摇着巨大的蕉扇,却是毫无半点清凉。才坐片刻,晋王热的已经不行。
“范丞相,这咸国四月便是热成这般,夏天还不将人烤熟,王妹这么些年都怎么过的?”
“启禀大王,咸国一年四季能造寒冰,陔陵达官贵人家中皆有冰窖,咸王更是在宫中盖起怪石塔,矮的五六丈,高的七八丈,一年四季可得冷风,极为舒爽。”
“哦……范丞相如此一说,寡人倒是想起来了,王妹与季锦昇多次提及咸国能造冰,而且是那可恶百里燕所造,为得秘法屡次未能得手,想来着实可恨。”
“启禀大王,此番会盟,臣以为百里燕仍是棘手麻烦,应小心处置才是。”
“那依范丞相之意,如何应对?”
“此番大王是雷霆一击突然发难,想来百里燕绝无准备,但却要防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晋王却不以为然,他说:
“范丞相是担心百里燕从前线抽兵反扑我会盟诸侯数十万人?未免不自量力了吧。我镇北军有大口震天火五十尊,战卒用震天火上千,寡人随行禁卫军尚有两万,宋军两万,届时长孙军前来助阵,百里燕还能将前线四十余万人马都抽回不陔陵不成。”
“大王,据臣所知,咸国所用黑火粉极为厉害,要比长孙国厉害得多,而且百里燕素来善以用少胜多,还是小心为好。”
“范丞相,未免谨慎过头了吧。百里燕不过一届司农,手无半点兵权,有长孙与寡人联手施压,咸王还能有胆拒我。”
“大王说的是,百里燕现在是被咸王削去了兵权,可其威名仍在军中,咸王只要启用百里燕,其战力仍不可小觑。而且永兴城铁产达四五十万斤,咸军前线精锐战卒多已配属精铁钢甲与锁子甲,牛皮甲、轻皮甲早已汰换给普通战卒,战力已非十年之前,绝不可低估。”
“那依范丞相之言,该如何呀!”晋王不快说道,脸拉的老长。
“将咸王从陔陵城中诱出,而后迫其在我军中就范,如此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易夺取永兴。”
“可咸王不是缩在陔陵当乌龟吗,难不成还让寡人进城。”
“臣有一计,可令咸王就范。”
“那还不快说于寡人。”
范涛凑近晋王跟前一番戏说,晋王喜色跃然脸上连连叫好:
“好,此计甚妙,就依范丞相之计。”
君臣二人说话之际,咸军已到成惠咸王陵寝以西不足一里,西寰、太子所乘车辇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车中冷气十足,舒爽宜人。车队行至晋王驾前百步,晋军拦住去路,季锦昇上前说道:
“本将军西寰公主护将季锦昇,此乃西寰殿下与咸国太子车驾,请速速放行!”
为首晋将接过季锦昇牙牌打量一眼,随即又将牙牌还给季锦昇:
“原来是公主车驾,失敬失敬。晋军护军可以过去,咸军就地留下!”
为首晋将示意放行,季锦昇护送着西寰车驾继续向前,轮到鼎炀侯、诺一言之际,再次被晋将拦住去路。
“我乃咸国太尉,为何拦我去路!”
张隽趾高气昂,晋将不屑打量一眼说:
“我王有令,咸国人不得靠近半步。”
“你!”
张隽气结,这时诺一言大声道:
“此乃我国土地,岂有我国军旅不得通行之理,晋军如此狂妄撒野,是何道理。”
晋将见一蓝衣直裾儒士,态度更是轻蔑:
“你是何人,竟在本将军面前大言不惭!”
“本官乃咸国外执使,晋军经我国土前去长孙会盟本为借道,如今在此这般放肆,有悖诸侯会盟之约,晋王难道不怕天下耻笑!”
“哼,下邦外臣不受王诏不得入内,即便是咸王亲来,也不行!”
“放肆!”诺一言怒斥道:“天下岂有自家土地不得通行之理,于本官让开!”
诺一言示意咸军上前开路,鼎炀侯见要大动干戈,忙上前劝道:
“诺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好歹太子已是去见晋王,我等做臣子的在此兴师动众,不是给太子添乱吗。”
“张太尉,此地乃我咸国土地,王陵所在,晋人如此可恶,还要本官忍气吞声,简直岂有此理。”
“诺大人,招惹了晋国事小,晋军会盟事大,万一得罪了会盟诸国,大王责怪下来,你我可都担待不了。”
“张太尉!”诺一言口气陡然强硬:“难道忘了当年江东之战了吗,太尉与晋军厮杀数月,太尉当年的骨气,莫不是早没了!”
提到江东一战,张隽脸色顿时一沉:
“诺大人,眼下是太子出迎,此时谈及旧事,出了闪失,谁人向大王交代。”
“是晋人无礼在前,本官何错之有。”
“那太子安危就不顾了吗!”张隽道。
“晋军若以借道会盟为借口,行谋害太子侵夺我地为实,其乃不仁不义出尔反尔之,人人得而诛之,晋王岂能不知厉害,我太子焉能有性命之危。反倒是太尉大人,畏惧强权,致使国威尽丧,如何向我王交代。”
“好好好,你诺大人铁齿铜牙厉害,本侯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传本侯军令,三军无我军令不得妄动。本侯倒要看看,你诺大人怎么个厉害。”
鼎炀侯将兵马后撤一百步,只剩下诺一言等数个文官留在原地。此时西寰车马停稳晋王跟前,车夫挑开车帘,姜蛰先下马车,西寰紧随其后。
待等见到晋王时,西寰上前先说:
“王兄别来无恙。”
“一路风光无限,着实让寡人心欢。只是这咸国热浪着实逼人,这才四月,却是比平汤夏日更为厉害,传闻北海热浪千里,今日寡人算是长了见识。”
“王兄勿忧,妹妹此来携有寒冰二十石,可供王兄消暑之用,季将军何在。”
“属下在”
“去让人打些冰来,给大王去暑。”
“诺。”
晋王闻讯喜出望外:
“这从陔陵前来此地得需两日路程,王妹车载寒冰而来,还不化了。”
“王兄有所不知,咸国能工巧匠众多,制出一种双层器具,将寒冰装入其中,而后封以石膏木板,裹上棉被捂住,就是多放几日也无碍。”
西寰所说的双层器具,是一种中空的铜瓦缸,结构类似保温瓶,但是比较大。
其有内外两层金属壁,中间是空的,内外两层胎壁厚达一公分之多。
胎壁上预开有多个圆孔,用以将其中的浇铸型砂排空,排空之后先将铜块镶入圆孔闷死,使之密闭,只留一个。然后用手摇空气泵,抽空气体,而后投入铁粉消除湿度和剩余空气,密闭最后的孔。
抽空后外层以二硫化碳镀银,银薄膜能折射热源,起到保温效果,而热水瓶正是这个原理。
最后坐在一层石膏一层厚木板的方形木箱之内,盖上木盖,裹上几层棉被,可保证铜瓦缸内的冰块几天不会融化。
此时西寰只顾与姒钧说话,全然将丈夫姜蛰给晾在一旁,气氛很是尴尬。
兄妹二人说了好一会儿,季锦昇让人抬来一口直径两尺多的的铜盂,其中装满了雪白硕大的冰块。
“对了王兄,这是妹妹的夫君,当今的太子,咸国日后的大王,王兄应该还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