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今晚就在我府中东厢住下,明日由我卫队送你去永兴。晋国人现在越发猖獗,你与宗伯兄皆为本侯臂膀,晋人暂且还不敢对本侯下手,但对你们下手绰绰有余。今晚就别走了,明日天亮后再启程。”
赵安陵、宗伯泰都是隐世之人,这几年百里燕极少让他二人抛头露面,外世难知。但时常日久几番交锋之后,是深是浅一探便知,难保西寰不会下毒手。
二人说话之际,蒋杰进来禀报:
“侯爷,外执使诺一言大人到了。”
“哦,这么晚了,诺一言来做什么。去,请他到中庭前堂。”
“诺。”
荀牧过世之前,诺一言受荀牧举荐,晋为外执使,主管外交事务。此人聪慧睿智,兢兢业业,是朝堂中不多的强硬派,是典型的务实主义者。
徐步来到中庭,诺一言跪坐在右侧座塌上喝着茶水,吃着点心。见百里燕,忙是起身行礼:
“永兴侯。”
“诺大人不必拘礼,请坐。”
二人各自坐下,百里燕示意婢女给诺一言再端了一盘糯米糕。
“诺大人,可是有急事?”
“倒也不急,是志国特使到了,正在面见大王,名为吊唁,实为为会盟之事而来。另外,志王派遣了使团前来,已经入境,再有数日就该到陔陵。”
“使团所来何人?”百里燕忙问。
“志国大司马陶敛,公良文之子公良修。”
“如此说,大王是要本侯暗中活动活动。”
“正是。侯爷与公良修交好,想必志王也是这个意思,但不放心公良修与侯爷有私交,故而陶敛为正使。”
“那使团前来是以吊唁为名,还为会盟之事前来?”
“是以吊唁为名,商谈两国商货交易。”
无论以什么名义出使咸国,吊唁也好,贸易团也罢,不过都是幌子,归根到底是政治营私。
志国南境一战元气大伤,陶敛虽然收获了名望和战绩,但陶敛军老底子伤亡不小,志国民力、物力、财力损耗极大。
其他诸侯国虽也伤了元气,尽管分到了战争赔款,但在大环境下,被孤立的志国处境要比其他诸侯国更为艰难。
其名义上还是霸主国,但就像一头躺在ICU病房的老虎,空有一身惊人的武力。
送走诺一言,百里燕将消息转给赵安陵,问他意见:
“赵先生以为,可否在志国身上做些文章?”
“侯爷是想借势?”
“为何不可呢。”
“但志王是绝不会在会盟期间做出有损于志国利益之事,这恐怕不可行。而且我听说那公良修心计了得,此事哪里能瞒得过他。”
“呵呵,志国此番是以吊丧兼交易之名赴我咸国,为何不可以交易之名,引志军入永兴河呢。”
“嘶……此计成倒是成,但就怕志王不会同意吧,而且如何能瞒得过公良修。”
“公良修好说,只要志王执意要派水军入咸国押货,公良氏届时反其道而行之,劝谏咸王不可引兵入咸,公良修自会答应替我们解围。”
“如此非以巨资利诱志国不可。”
“四十万斤生铁、二十万斤钢锭、五万件钢刃、二十万匹棉布、十万斤肥皂、二十万斤白酒,两万件瓷器玻璃器皿,以低价与之交易,如此可否打动志王?”
赵安陵惊得眼珠直转,立时说道:
“如此应该能成了。只要志国允诺以押货之名出兵若干,无论出兵几何,各诸侯国也得掂量掂量。”
得益于永兴城技术进步和产能扩张,仓库中积压了大量存货,小到蜡烛油料,大到钢铁布匹,应有尽有。到非是产能过剩价贱卖不出去,百里燕相信,四十万斤生铁随便扔到大街上,都能引动各国诸侯争抢,实则是为低调做人,积攒实力,为日后发展储备钢铁和物资。
四十万斤生铁,对于年产铁料仅有十多万斤的志国而言,无疑是笔巨大财富。生铁可以制造农具恢复农业,钢铁用以兵器巩固国防,甚至还能用以铸造火炮,而咸国的布匹质地细腻价格低廉,而且用的是志国的棉花,志国并不吃亏。
第二天百里燕进宫,早朝过后咸王令太子姜蛰主持今日吊唁,召百里燕御花园问政。
“志国使团,爱卿准备如何应付?”
“回大王,志国此来必是为会盟之事,因而更该结好志国,展示大王的诚意。”
“但志国绝不会替寡人出头,寡人再有诚意又能如何。”
“但由于事态发生了些变化,大王必须结好志国。”
“永兴侯何意?”
“臣昨日向大王说起,晋王路过陔陵前往长孙会盟,绝非善意。臣左右思酿以为,晋王极可能说服长孙国主,将会盟地点改为我咸国,如此晋国便能顺理成章的胁迫大王承认盟约。”
“这不可能!长孙国自封盟主,又岂能将会盟之地改在寡人国中,岂非无稽之谈!”
“但若是晋军出兵西进,对于步军羸弱的长孙军而言,无疑是有巨大好处的。”
“晋国替长孙国出兵,晋王能得何好处。”
“臣以为,定是长孙与晋国狼狈为奸,挟会盟之威,迫使大王割让永兴城于晋国,如此晋国以三十万之师挥师西进,不仅对梁国、长孙国有直接好处,同样能对孙国、卫国、徐国正面施加压力,但凡与黑巾军接壤诸国皆有好处,
故而届时诸侯会盟,晋国出兵并索要好处是理所应当的,各国只会牺牲咸国利益,维护他们自身利益。
如若大王不准,那我四十余万将士都压在前线无法抽回,且不说其他会盟诸侯随行护军,仅晋国屯驻北海三十万人马,便能名正言顺的杀入陔陵,什么结果,大王应该不难想象。”
咸王闻讯暴跳如雷:
“卑劣,无耻!咸国是寡人的咸国,永兴城是寡人的永兴城,不是他晋国可以肆意践踏的宅院,更不是附庸,姒钧庶子,安敢如此狂妄!”
“大王,非臣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当务之急应即刻引入外援才是上策。”
“外援何在,寡人绝不相信志王能助寡人一臂之力。”
“大王,臣以为志国仅可为外援之一,不可给予全部希望。”
“纵观天下,除了志国,还有谁人能助寡人?”
“砡工派和御客。”百里燕斩钉截铁说道。
“砡工派、御客素不干涉诸侯,晋王岂能因两派而善罢甘休。”
“但若将永兴城给砡工派,那就另说了!”
咸王闻讯脸色迅变:
“永兴侯,寡人没听错吧!”
“千真万确,只有将砡工派拖入其中,才能保全永兴城。”
“寡人辛辛苦苦建起的永兴城,为何要拱手让给砡工派,砡工派又何德何能抵挡晋国狼子野心。”
咸王拂袖走到廊庭边,心中气愤至极,百里燕跟随在后继续说道:
“大王,并非将永兴城给砡工派,而是以永兴城之资和砡工派合作。而且砡工派与梁国关系古来非同一般,且晋国二十多年前还欠砡工派一笔巨款,只要能将其圈入永兴城,由御客出面坐镇,那晋国如何能割走永兴城。”
“晋国欠砡工派巨款?寡人怎不知道。”
百里燕将当年伍算造船之事详告咸王,咸王思索片刻道:
“即便如此,晋王若是不要廉耻,砡工派又如何能遏制其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