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寡人也没说不履行会盟之责,只要各诸侯歃血,我咸国亦可联兵,歃不歃血有那么重要?”
“歃血乃信义之交,若不歃血订立盟约,如何保障我咸国在孙国之利,还请大王三思。”
“长孙国素来见利忘义,每每寡人疲弱之际落井下石,谁能知道日后长孙不会与晋国合谋,图我咸国土地,盟约本不过是权宜之计,待黑巾覆灭,盟约还有何用!”高勋疾言厉色道。
“若安长史大人所言,天下人皆可白纸黑字不认账,天下人人之众,还有何信义,岂非皆是尔虞我诈之徒。”
三人争论不下之际,太子匆匆进殿,神色慌张:
“父王,卤侯出事了!”
咸王闻讯色变,起身急问:
“卤侯出了何事!”
“半个时辰前,卤侯在家中散步时滑倒,此后便不省人事,现在气脉微弱病情告急,医官赶到卤侯家中束手无策!”
“长史,快给寡人备车,去卤侯家中!”
“遵命大王!”
咸王匆忙离宫赶赴卤侯家中,此时百里燕正在司农府中处里明年的农具调拨,高勋很是突然的闯入府中急切说道:
“大司农,卤侯病危,大王宣你即刻前往卤侯府中。”
“病危!何时发生的?”
“半个多时辰前,院中散步时摔倒,至今昏迷不醒,医官们束手无策。”
“快走!”
卤侯今年已是六十八岁的老人,时下能活六十八岁的凤毛麟角,即便是现代老年人,六十七八岁摔上一跤,不死也是骨折,半条命休矣,更何况是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当下。
抵达卤侯府时,内外已经戒严,府外街道清空,停着大小十余辆车。
刚进府中,很远处便闻咸王大动肝火,斥责医官无能饭桶,医官们诺诺连声,丝毫不敢招惹咸王的怒火。
见百里燕现身,咸王推开挡路医官上前来说:
“永兴侯医术高明,快替寡人看看卤侯病情如何!”
“遵命大王!”
来到卤侯寝室,卤侯已经是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身边围着两个医官,还有年迈的管事和几个女婢,地上吐得一塌糊涂。
百里燕只看了一眼,心里彻底凉透。
其面色紫红,脉搏微弱紊乱,心脏跳动无力,鼻息近乎停滞,右侧额头有明显的新鲜伤口,是摔倒时磕在了头上,引发的急性颅内失血,现在送进ICU抢救,还有很大保命的机会,但以当下医疗技术,也是奢望。
这时咸王焦急问道:
“永兴侯,卤侯病情如何,可否施救?”
“唉……”百里燕叹道:“卤侯是头颅之内渗血,非当世医术可救。卤侯已是六十八岁的老者,哪怕是小染风寒,都足以丧命,更别说是摔了跤。”
咸王默然无语,目尽沮丧,神色黯然悲伤,眼眶顿时噙满了泪水,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此时的姜亥,也想到了自己。
沉寂许久,咸王嘶哑着声音哽咽说道:
“高卿……”
“臣在。”
“即刻命人前往卤城,请薛崇父子、薛成父子,及各地盐卤家族速来陔陵,送卤侯最后一程!”
“诺……”
话音落下,咸王坐到卤侯身旁,拉着薛腾枯老的大手,悲痛说道:
“大舅,您老就放心的去吧,咸国一定会再次富强……”
言毕,两行泪水潸然泪下,咸王看向百里燕说:
“永兴侯,随寡人来……”
“诺……”
离开卤侯寝室,随咸王无人处,咸王悲痛说道:
“永兴侯,寡人知道爱卿有非凡之才,能否替寡人为卤侯制作上好棺椁,让卤侯永葆不腐之身?”
“启禀大王,现在打造棺椁已是来不及,天气虽冷,但人在死后两日,尸身便会开始腐化,仓促间恐难以备齐。不过当年王太后病危时,曾制椁室未用,至今尚存内府,大王如若不介意,可先将卤侯装入现成的上好小棺,而后殓入椁室,填入熟石灰、石蜡,而后埋入深土,再覆石灰、沙土、石膏将之密闭,可令尸身不腐。”
“那好吧,一切都从爱卿意思去办。另外……”咸王沉声说道,目中闪过一丝绝望:“另外,寡人今年也已五十有二,此前国力衰微,寡人不曾修陵,如今时不我待,陵寝之事,便交由爱卿去边,一定要替寡人择一处风水宝地。”
百里燕闻讯心头一惊,转念想到挖掘王陵将耗资巨大,他道:
“大王正值健硕,万不可轻易言死!”
“唉……寡人心意已决,永兴侯不必再劝,速去准备卤侯后世吧……”
“臣…遵命……”
当日下午,卤侯气绝,咸王于宫中宗庙置灵堂,享国葬待遇。西寰闻讯消息,问计季锦昇:
“季将军,卤侯之死,晋国可有利可图?”
“启禀公主,卤侯是盐枭之首,盐枭依附卤侯,而卤侯依附咸王,三者互为依附,世代相传,故而卤侯一死,盐枭势力有所松动,对太子是个机会。
眼下咸王尚未将盐枭势力托付于太子,此番卤侯新死,太子与公主若能有所最为,可趁此时结好盐枭,日后或许可为晋国所用。”
“那如何能以晋国之名结好盐枭?”
“公主长子公子拓,今年已有十岁,此番可让拓公子守灵,以示咸王血脉正统,同时卤侯出殡,太子扶灵,可令盐枭清楚知道,这是咸王的意思,以彰显太子不可动摇的地位。”
“那百里燕、高勋会否从中作梗!”
“断然不会,此乃姜氏家事,太子扶灵,名正言顺,百里燕、高勋无理干涉咸王家事。”
“好,你即刻让顾晨前去联络准备,务必面面俱到,不可使盐枭小视我母子。”
“遵命!另外,还有一事殿下应该提前准备。”
“何事?”
季锦昇环顾四周,示意左右退下后,凑近西寰小声说道:
“历代君王活五十者不过半数,五十以上者不足两成,活五十五岁以上少之又少,者咸王今年五十有二,以属下之见,咸王多半也逃不过命数,而且百里燕之前去了司天监,属下猜测,定是咸王为挖掘陵寝之事。”
西寰闻讯诧异:
“挖掘陵寝!难道不应是咸王登基之初就该动工吗,咸王至今未挖陵寝?”
“本来是要挖的,当年公孙岳开始着手选地之际,遭逢中原大旱,继而我晋国攻咸,咸国国力从此一蹶不振,后来又遇黑巾叛乱与南征,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咸王根本无暇,也无力大兴土木。现在咸王年过半百,国力已有恢复,挖掘陵寝势在必行。倘若突然亡故,咸王将面临无穴下葬之尴尬!”
“那于我晋国有何利益?”
“公主,当年我王以先王病故之机,将陈方石贬去守灵,范丞相才得以上位。如若咸王数年内亡故,而陵寝未成,那可顺理成章将百里燕贬去督造陵寝,令其守陵,如此可轻易将其放逐,永绝后患。”
“此计甚妙,那便依季将军计策行事。”
按惯例,“死事如生”,新王登基不久,会开始着手自己的陵寝挖掘,受劳动生产力以及陵寝规模制约,陵寝的开挖短则两三年,长则十年,往往劳命伤财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