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坊归根到底还是国有机构,有国库和宝藏担保,国力企稳回升之后只会赚,不会赔。
当然,行政机构的贪污腐败是不可忽视的毒瘤,再赚钱的母鸡,没有好的环境,也有饿死的时候。
与卤侯商定筹款之事,百里燕没急着向咸王汇报,而是等了几天,等卤侯将意思传给咸王。
九月三十这天,为了弄清全国田亩、税收及铸币情况,百里燕连日忙到天黑,尽管知道其中水分很大,但心中依然得有个数。
离宫时,天色已黑,蒋杰每天跟着上下班鞍前马后的,百里燕还没想好如何安排他去何处任职。
想将他调入宫中,但又担心政治斗争的残酷,调他去统兵,以他的能力,出任都尉都绰绰有余,但百里燕又害怕自己不在身边,他又太年轻镇不住,着实让人为难。
牵着飞羽,把马缰交到百里燕手中,蒋杰问道:
“侯爷,为何非要每日骑着飞羽来往宫中,坐大王赏赐的车辇那多气派。”
“坐车辇是气派,但在路上要浪费多少时间,骑飞羽要快得多。再就是车辇体形巨大,所过之处无不要让路,既是扰民,也让有些搬弄是非者以口实攻讦本侯。”
“可太子、鼎炀侯、轩亭侯、卤侯无不乘坐大王赏赐的车辇,也不见有人非议,为何侯爷乘坐车辇,要遭致非议呢。”
“你在军中呆了多年,对朝政之事知之甚少,这朝堂就是一把看不见的刀子,杀人根本不见血,你还年轻,今后跟随本侯多看少说,往往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掉了脑袋。”
“属下明白。”
其实当下政治氛围还算开明,允许思想包容百家争鸣,还远不及明清时期扼杀言路,压制思想创造。但小心谨慎总无大错,毕竟五千年的历史,就像一面镜子,时刻让人警醒。
走出宫墙不远,迎面驶来一辆华贵车辇,打着轩亭侯府的灯笼。
百里燕的飞羽也是陔陵出名的宝马,即便不认得百里燕本人,见那高头大马,也是知道是百里燕的飞羽。马夫随即停车,回头与车内兰渊公主说:
“公主殿下,前面像是永兴侯。”
“车停下,唤他过来。”
“诺!”
车夫停住马车,打着灯笼迎面上前至百里燕跟前:
“阁下可是永兴侯?”
“正是,前方是轩亭侯府的马车吧。”
“是,夫人正在车上,请侯爷移步说话。”
百里燕翻身下马,将飞羽交给蒋杰,随车夫来到车旁,兰渊公主挑开车帘,借光透过缝隙看了眼说:
“永兴侯请上车吧。”
“岳母至此,可是有要事?”
“进车说话。”
为避嫌,男子一般不能随意进入大户人家小姐或夫人的车乘,女子守妇道,也不应让非亲非故的陌生男子进入车中,儿子和女婿则另当别论了。
百里燕登上马车钻入车中,车夫赶着马车一路向轩亭侯府而去,蒋杰等人牵着飞羽紧跟在后。
车中点着一支永兴城出产的蜡烛,有甘蔗粗,很是亮堂。兰渊看着自己女婿,越看越喜欢,遂是笑着说:
“刚去你府上,得知你不在,我便是来宫里找你。”
“岳母大人可是有急事?”
“馫儿前几日都与我说了,又说予你岳父,商议两日觉得你这个注意挺好,今个下午我进宫与王兄也说了此事,王兄和卤侯也是商议了许久,说是要考虑考虑,似乎是不放心,所以今晚找你去我府上再议议,是否还有什么纰漏。”
“如此说,岳母大人是同意了?”
“丞儿、馫儿还有你岳父都说能赚钱,不过这个钱坊到时谁做主,你可定下了?”
“税赋与铸钱皆有税金司承揽,出了公孙岳之后,税金司现已划归税承司,如今又虽调入司农名下,但还是大王做主,但如果日后若要自行开立钱坊,也可自行做主。但眼下一切以国事为先,先设国立钱坊,待日后时机成熟,只要符合章程,自行也能开立钱坊。”
“如此说,新置钱坊分利最大的还是国库?”
“差不多吧。”
银行作为新兴事物,必须符合当下的生产关系和社会物质生产基础,所有章程条例需要从头开始,作为个人和官方的多方出资架构,严格意义上并非国立银行,是混和制银行。
但就当下而言,以卤侯、轩亭、永兴、咸王四大最高阶层为首的政治官僚核心集团,代表了国家权利,既是国有,亦是贵族私有,很难从性质上区分公还是私。
兰渊公主的野心不小,只以为是私有的银行,坐等下蛋生钱,殊不知银行本身是不会生钱的。
当晚的饭局也不出所料的围绕着谁出任“行长”而展开,兰渊恨不能将自己的儿子闺女都推上行长的位子,彻底霸占了好处。
第二天早朝,消息尚未传开,早朝一如既往进行,除了几人外,包括鼎炀侯父子在内的内外阁员仍蒙在鼓里,朝会结束后,咸王在广渊殿内殿召见高勋、卢皋、百里燕。
“永兴侯啊……”咸王来回踱着步子说道:“事情寡人已听卤侯和王妹说起,与高卿商议之后,寡人也觉得可行。不过有几件事,寡人还是放心不下,永兴侯能否替寡人释疑?”
“大王请说。”
“这卤侯、轩亭侯、永兴侯、寡人筹建钱坊,利钱最后如何细分?”
“原则上是朝廷的和大王的钱坊,因此利钱无论是亏是赚,都因上缴国库和大王,但如果这样,卤侯、轩亭、永兴所出银钱,就成了认捐,说到底,是臣欺骗了卤侯与轩亭侯。
故而卤侯、轩亭、永兴应该分利,但考虑到国库的现状,至少在国力稳定之前,不应分利,而积累的利钱,最初几年能免则免,留待日后再分。”
这时高勋问道:
“那国库与钱坊是隶属关系,还是国库与钱坊最终将两者合一?”
“国库财政将监管钱坊,无论是朝廷的钱坊,还是日后民间钱坊,都受到朝廷监管,但若非违反律法和钱坊章程,朝廷不应干涉日后民间私人钱坊的运作。
至于会否合一,这倒不会,钱坊的钱,除了最初的筹建本金,其余存款皆非朝廷所有,故而两者不存在合一可能。但国库若有余钱可用于钱坊,国库若是亏损,可暂向钱坊借贷,等日后有钱再还,这也是臣筹办钱坊的初衷。”
“可愚兄思来想去,这天下金银少,铜铁多,如若参杂金银铸铜钱,国库的金银将大量流出,燕公子可曾想过?”
“想过,但有利必有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中原金银稀缺不假,一旦铜钱中加入金银,即便是咸国境内,也将是非常惊人之数,但同样也会提曾新币价值,便于对外交易与流出。
而且钱价不易贬损,从而也更方便我国新币在其他诸侯国兑换金银,因为我咸国新钱本便含有金银,加上铜的本价,以新币兑换金银,我国还有利可图。
如此一边以新币流入其他诸侯国,同时一面以我新币之强势,在他国兑换金银回国再铸新币,如此交替往复周而复始,我咸国新币将占据中原交易主动。”
“那日后他国也效仿此法,我新币会否有损我咸国国本?”
咸王担心问道,百里燕如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