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南地作战三方皆有功劳,死者数十万,本将岂能黑着良心独吞。”
“既有定例,何来独吞之说,尽取之乃理所应当之举。”
李旭强辩,百里燕勃然怒斥:
“一派胡言!且不说公良氏、御客皆有大功助我。你可知道,返回南境之时,各诸侯国无不是虎视眈眈这笔赎金,若非御帅、志国鼎立相助,各诸侯军早已动手,如若咸国独吞,本将转眼将成众矢之的。
况且说,此笔赎金之巨,够我咸国坐吃百年之用,谁能轻易放过。难道李大人想看到万众列国联军到此劫掠我国吗!”
“即便按永兴侯所言,已分财宝,为何不向大王献捷纳礼。”
李旭之言,让咸王脸色不太痛快,因为进城不久,便是让内府密探前去交接金银财宝,姜亥都还没倒手,却要将自己的小金库公之于众,咸王哪里还能高兴。
“御史大夫,过分了吧。此事永兴侯早命卢皋将军秘呈寡人,你就无需再问了。”
“大王!”李旭嗷的一嗓子,几乎喊停了正在跳舞的乐女:“国帑乃立国之本,不可不察。永兴侯所获财宝一不见细表,二不闻提及,着实令人生疑,还望大王明鉴。”
咸王喜悦之色顿扫一空,立时放下酒樽,不快说道:
“这笔财宝将归入税承司及寡人内府,多少寡人都认了,御史大夫还有异议吗?”
“臣有!”
一言既出,百里燕脸色欲黑,他道:
“李大人,本将就明说吧。这笔赎金乃御客、志国与我咸国三方密约分财,为三方利益计,三方各自所得财宝秘而不宣,不能公之于众,具体详细,只有几人知晓,我王也知晓。所以此事李大人无需再问,再问,本将也不会说的。”
“那永兴侯如何能保证锱铢尽献我王,能吗!”
李旭反问,百里燕几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面立身而起:
“明告诉你,本将不能!非但本将不能,本将麾下每一员战将,每一战卒都不能。众人置身于万里之外,今日不知明日何死,若无金银称手,本将如何激励士气。”
李旭仍不死心,继续强辩道:
“卒当知恩报国,将应忠君卫国,倘若若匹夫只知金银之好,将官只晓利益之重,我王又置于何处。”
“放肆!”百里燕大加光火:“你怎不说天下万邦尊天子,服教化,诸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军队归乡战将卸甲,天下太平算了。你更因该与金雪狄人去说,让他们也学学中原教化,好回去铸剑为犁安于务农,你李大人告诉本将,这能行吗!
本将置身两万里之外,所率咸国兵丁不足两千人,四年之中,联军战俘与生番战卒扩充五六十万之众,若无金银抚恤激励,岂能死战至今。
你等坐于此处,张嘴为了大王闭,嘴为了江山社稷,你等何曾知道,前方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你等又何曾知晓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尔等根本不知。真正为了江山社稷的,不是汝等,而是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烈士尸骨未寒血还没干,你等便在大殿之上,斤斤计较金银得失,传扬出去,何等令人心寒齿冷,简直岂有此理。”
百里燕疾言厉色大加批责,殿内气氛陡然激烈:
“本御史为我王,为咸国,为……”
“够了!”咸王拍案怒喝:“今日本乃寡人为燕公子设宴庆功之日,御史大夫却是在此喋喋不休斤斤计较,成何体统,扫兴,散了吧,太子替寡人散宴。”
一句散了,席间议论迭起,李旭仍不善罢甘休:
“大王,大王……”
咸王拂袖而去,令百里燕、高勋、赵逊、卢皋四人跟随。
鸿恩殿外廊过道,咸王怒不可遏:
“李旭冥顽不灵愚不可及,真是气死寡人了!”
这时四人匆忙赶到,高勋边走边说:
“大王,李旭这等愚臣不值大王与之置气,还请大王息怒。”
“这等蠢臣,让寡人如何息怒。永兴侯有功于社稷,此乃有目共睹,其竟敢当面,给爱卿以下马威,他让寡人如何下台!”
这时百里燕接话说:
“大王,这李旭倒底是何情况,不知用兵艰难也就罢了,其还在朝堂口口声声要臣将金银财宝公之于众,此分明是挑拨离间,别有用心之举。”
咸王收敛怒色说:
“这个李旭,越来越无法无天。他是太子三年前举荐给寡人的言官,太子谏言革除弊治广开言路,寡人觉得有利,也就答应了。未曾想,尽会是这般结果,着实令寡人气恼。”
“御史大夫隶归丞相,丞相悬空隶归长史,高大人,此人你就没事先审查一下?”
百里燕问高勋,高勋一脸苦色,他其实才是最冤的:
“李旭出任御史大夫之前,在下尚未出任长史,故而我也无权干涉太子用人。”
李旭是631年出任的御史大夫,高勋是632年出任的长史,很大原因是631年李旭刚上任,以挪用军资的罪名斩杀大都督何猛。
632年陈飞时儿子陈瞿因借战船私用跑货,从永兴城拉货赚外快,被李旭查处抄没家产,革除军职贬为庶人,老将军陈飞时活活气死。
“赵帅身处前线,鞭长莫及,等到太尉府将何猛斩首,已经来不及了!”高勋沮丧道。
“太尉府,是鼎炀侯!”百里燕问。
“是,是鼎炀侯。”
“军资后勤,不应该是大司马府过问的吗!”
“唉……这都怪寡人一时疏忽……”咸王自责道,接着又说:“赵卿军务繁忙,百里爱卿又远离寡人,不得已,只好将司马府一些杂务给了鼎炀侯,可寡人万万没想到,会出这等事情!”
鼎炀侯兵权剥离之后,都收归了咸王,转移至大司马手中。何猛被杀时,赵逊远在前线军务繁忙,百里燕身为大司马使,置身南地,司马府正副主官都不在,于是咸王将杂务交给了鼎炀侯,鼎炀侯利用职务之便,安插人手打击异党。
“非但是何猛、陈飞时,李旭甚至还以结党营私,试图构陷赵帅,着实可恶!”
高勋道,百里燕震惊:
“他是疯狗吗,见人便咬,张口闭口为了大王,为了江山社稷,大司马也是他能构陷的股肱大臣。”
李旭告赵逊结党营私,实际上是有铁证的,这也是赵逊方才隐而不发的缘故。
起因是赵逊过去几年钱不凑手,国库调剂困难,于是向百里燕府中讨要了几次,要说特殊时期,本没什么问题,但李旭上任之后,就有了问题。
所谓结党营私,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相互勾结,赵逊向百里燕府上活络金钱,用于治军和犒赏抚恤,往轻里说,是结党营私,往重里说,叫收买人心。
如果没有广信公、轩亭侯、兰渊公主三条关系,第一个被抄的恐怕就是他百里燕。
“这个王八蛋,简直就是一条疯狗。大王,此种不识大体之人,为何不将其免职?”
咸王为难道:
“鼎炀侯等众人极力反对,寡人实在为难。”
“那太子呢?”
高勋接话说道:
“太子说……都查有实据,罢黜李旭言不正名不顺,众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