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我们可以向城中的富人凑，这总比被杀被抢的要强。至于他们会不会撕毁协议，就只能靠月神保佑了。”

“也就是说，你不能保证他们拿到了钱，不会撕毁协议，那我们干嘛还要给他们勒索！”

“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眼下的状况，我们已经没有力量阻止他们屠杀我们的百姓。除了按他们的要求去做，继续抵抗，我们将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能用武力解决，我也不想花钱消灾。

你也看到了，他们只杀男人和男孩，不杀妇女孩子和老人，他们这么做，就是为消灭我们的力量。如果不按他们的要求去做，我们在关外将会失去至少三百万的男丁。

而在此之前，六年的战争已经让我们损失了数以百万的壮年男子，现在关内的土地大量荒芜，如果关外的男丁再被杀光，我们将彻底丧失在关外立足的本钱。”

“那好吧，那就满足他们的贪婪，但这需要时间。如果他们出尔反尔，你要为此负全责！”

“这一次，我会亲自去见百里燕。”

古达帕是务实主义者，许多时候与大多数金雪狄贵族不同，他清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七月廿四，古达帕抵达白郃大营，请求穿越战场。二人此前已是见过，获得白郃允诺，令人给其开道，沿途放行，紧赶慢赶于七月廿九，抵达百里燕在摩尼巴萨的大营。

“大人，松迪亚的使者求见，这次还是个能说宋国话的大官儿，自称是婆嵩城的执行官。”

“哦，是嘛，带他进来了。”

“诺！”

少时古达帕进帐，一个四十刚刚出头的中年男人，浅灰色的眼瞳，头发略有些米黄，一脸的精干样貌。

“你就是婆嵩城的执行官古达帕？”百里燕问。

“正是鄙人。”

“本将很好奇，阁下作为文官，不好好在在婆嵩城呆着，却要呆在松迪亚。本将记得去年年底，好像也是你率军前来攻打基洛纳斯，反被本将所破是吗？”

“正是。在下此来是为停战和谈一事。贵军的要求，我方将全部接受，阁下能否保证贵军不再烧杀抢掠我族土地。”

古达帕答应的如此爽快，出乎百里燕的意料，略作思考说道：

“请阁下考虑清楚了，这仅仅是松迪亚一省的条件，不包括婆嵩省！”

“你！”

古达帕气结，百里燕立身而起，来到其身旁：

“首先，本将的信誉是可以保证的。其次，你们数百上千年来打着月神的名义，不断对我中原发动战事，数百年间死难流离者不知凡几。你们仗着中原无法南下，每次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你觉得你们犯下的罪恶，就这点损失，够赔偿几百年来我们的伤痛吗！”

古达帕默然无语，百里燕继续说道：

“最后，本将给了你们的穆尼军团长三次停战和谈的机会，他都没能珍惜。五月间竟还假意诈我停战，暗中却是暗算我军，不料却是反被我军暗算。你们出尔反尔之种种卑劣行径，若无锱铢担保，何以取信本将！”

“是不是只要支付了赎金，你们就会罢手，也包括东线。”

“只要你们不出尔反尔再次袭击我军，不在北归路上尾随追击，原则上是这样。”

“那你们先撤回西进的军队，停止对松迪亚的劫掠，我们需要一点时间筹措你们的物资。”

“不，万一是你们的缓兵之计，最后再次尔反尔，本将军找谁说理去！不过，作为诚意，本将军可以立即停止西进停止杀掠，给你们时间，但不会撤兵。直到你们将东西尽数运到本将军的大营，本将立即撤兵。”

“你的话算数！”古达帕问道。

“一言九鼎。”

“那好，我们支付赎金，你们立即撤兵，但愿你们会信守承诺！”

“放心，本将军的承诺是有保障的，不像你们，自食其言出尔反尔。那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谈谈婆嵩省的赎金了！”

古达帕脸色铁青面无表情，“不乐意”三个字赫然写在脸上。

“婆嵩省是边区省份，远没有松迪亚富庶，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是的，本将军是很清楚，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变通一下。婆嵩省虽然不及松迪亚富裕，但损失远不如松迪亚，所有未遭我军劫掠的小城必须支付一万枚金币，六万银币。大城支付一万五千万枚金币，十五万银币。婆嵩城作为拥有几十万人口的城池，富裕权贵阶层应该不会少。我想十万金币，五十万银币总该拿得出来吧。”

“亏你想得出来，现在就是变卖了婆嵩省，也拿不出你要的这些钱，我不能答应！”古达帕嗤之以鼻。

“不，你们有钱。你们的富人都将钱存在了市政的金库中吃利息，这还只是一部分，另外你们的贵族和富人、商人，在关内关外的庄园和私人领地，都有自己的金库，所以你们的财富远不止存在城里的那么一点。”

“你这是压榨！”

“不，你错了，是战争赔款，是你们在过去数百年间对中原发动战争应该支付的赔款。数百年间你们奴役中原民数以百万计，关内更是有数百万的番籍民，这你怎么说！”

古达帕哑口无言，神情沮丧而绝望，百里燕接着又道：

“你们贪婪成性，不计中原民生死，把他们当牲畜一样驱使着，替你们采集金矿还有银矿。数百年来，你们采集的金子银子多的连你们自己都数不清，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我们付出了劳力和生命，我们得到了什么，是死亡是屈辱，你摁着自己的良心说，公平吗！”百里燕嘴上大义凌然，实则心里赤裸裸想着的又是另一套。

古达帕默然无语，此时所有的执念和宗教信仰，在实力和事实面前是苍白而无力的自我狡辩。

“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其他商量的余地吗？”

古达帕几乎是地下三四的哀求着，眼神中的绝望，甚至让人产生一瞬间的怜悯，百里燕不为所动，冰冷说道：

“没有！我们自己有手，随时可以得到一切我们想到的东西。而且钱对你们来说，就是不断向我们发动战争的源泉。本将军可不希望今年空手而归，二十年三十年后被你们掀开本将的棺材板鞭尸。

所以，穷一点是好的，你们少找一些麻烦，我们也省心。最后，本将念在阁下诚恳的份上，此前其他一应辎重婆嵩省都可减免一半，这是最后的条件，剩下阁下看着办吧！”

古达帕神色黯然，痛苦和懊悔如同冰冷的刀剑，无情扎在心头折磨着他。沉默许久，古达帕倒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好吧，阁下能替我准备笔和墨吗。”

“可以。来人，给古达帕大人准备文房四宝。”

“遵命大人。”

少时蒋杰取来笔墨，古达帕久久下不了笔，见其迟疑百里燕说道：

“本将即刻给东线我军去信，阁下应保证我军东去陆路、水路畅通无阻，如若发生任何不测事态，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将由你们承担全部责任。”

“我…知道了……”

古达帕点了点头，眼中的泪水悄然滚落，屈辱和挫败让他备受良心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