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牛阵少则一两千头牛,多则几千头,轮谁也不敢毫无顾忌的轻易发动几千上万头的火牛阵,即便是赢得一场战役的胜利,其结果并不会让人高兴。
在劳力为王的农耕时代,劳力决定了一切生产力,耕牛的精贵,就精贵在其可贵的劳力。
战斗持续至天黑,联军继续追杀溃兵,陆续缴获马匹数千,有的带伤,有的完好无损,更多的战马被火牛顶翻后受伤冻死。此外还从敌营发现六千匹运粮的独角马,载粮可供三十万人一月之用,得知消息,百里燕脸色遽然一沉,蒋杰不解忙问:
“我军此战大获全胜,缴获无数,大人为何如此不快?”
“金雪狄人载粮而来,你就没发现问题?”
“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我军围城之时,基洛纳斯有人二十六七万,下游有敌船水军三万余人,此番增援敌兵有十万余人,合计超过四十万,他们缘何只准备三十万人一月的口粮。”
“大人是说,敌主将未将城中那八万中原民妇孺算计在内!”
“难道不是吗?”
“可也许这些口粮也供四十万人吃二十多天,加上其水军所载粮草,还是口吃的。”
“哼,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犯罪。不是本将说你,但凡战事必先往最坏处考虑。金雪狄人得知我军围而不攻,便是做了吃人的最坏打算,所以他们为缩短筹粮时间,就只运了三十万人一月的口粮,恰好够六千余匹独角马装运,如此巧合,哪有什么仁慈。
去,派人通知白郃、方亮、田鹏,尽速收兵,救治我军伤卒,待明日天亮后,重编骑兵去追。另着伙夫,组织人手开宰城外战马和耕牛尸体下锅煮肉,吃不掉的挂城头风干,皮革尽快处理。”
“属下遵命。”
溃散的敌兵一无粮草,二来周边村子难民、乱民无数,早被联军抢掠一空烧为焦土,粮食十不足一,冰天雪地的没有口粮,连三天都熬不过,溃兵随时可能变成兵灾,为了生存杀戮他们自己人。
夜晚继续放任追击,非但不能继续扩大战果,还可能平添自己伤亡。
将白郃等人收回已是后半夜,城中早早架起上千口大锅同时煮肉,香气飘满全城。女人们、孩子们围着大锅,眼巴巴的看着翻滚的肉汤,都望眼欲穿的等着开饭,劫后余生的她们,吃肉无疑是奢侈的。
翌日,百里燕重编骑兵,之前的三千人扩充到了六千七百多人,还有两千多匹马带伤,无法恢复,或是等着宰杀,或是淘汰成为驮马。
百里燕现在是看的很穿,金雪狄有大量的马场、牛场规模化的养殖,提供了大量畜力,即便战争打了这么多年,其后方马匹依然较为宽裕。
新编的骑兵,只编有一千多人的联军老卒水兵,其余皆为新附军水兵和新附民,战力堪忧,百里燕一时腾不出手来,暂由白郃率领调教。
继续追杀溃兵两日,第三日中午白郃抓获敌军信使,信使也是嘴硬,抵死也不开口,但搜出了随身信函,落款是新兵军团长穆尼的亲笔信。
在得知百里燕聚集中原民,围困基洛纳斯破城之后,震惊之余,穆尼很快意识到,联军将急速扩张在松迪亚的地盘,收编中原民,果断让古达帕、诺伦嘉率军撤往蒙蒂娜,让水军退往康瑟斯。
同时驱逐两地中原民迁往城中,封住基洛纳斯陆路南北陆路通道,迫使联军无法继续扩大战果,如果由陆路西进,势必拉长陆路与基洛纳斯的战线,联军水军将无用武之地,不可能长久坚持。
但穆尼绝不会料到,百里燕根本不给其撤兵机会,便将古达帕、诺伦嘉这支新兵收拾的体无完肤,几乎全军覆没,已根本无力固守蒙蒂娜和康瑟斯。
现在整个松迪亚省,就是块巨大的肥肉,完全暴露在百里燕爪牙之下,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轻易啃下一大块肉。
看完密函,百里燕却高兴不起来。很显然,穆尼的决策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他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古达帕、诺伦嘉撤回蒙蒂娜,现在的形势显然将严峻得多。
烤着炭火,他来回踱着步子,边走边道:
“敌军全军覆没,我军已无后顾之忧,松迪亚省如囊中之物,尽在咫尺。诸将以为,我军下步该如何?”
“当然杀奔蒙蒂娜与康瑟斯,此两地少说还有二三十万中原民,和不计其数的财宝,哪有不抢不杀的道理。”
白郃亢奋说道,方亮破天荒的同流合污:
“属下以为,白郃将军说的有道理,松迪亚极度空虚,我军此时不干一票,或许就没下次了。”
“是嘛!”百里燕别有意味说道,扫了方亮、白郃二人一眼,接着又说:“抢的再多,最终可都要过本将军的手,你二人不会不知道吧。”
一言既出,二人各自看一眼,白郃面红耳赤连声诺诺:
“将军说的是,末将就是想贪点小便宜,分多分少还不是将您说的算,嘿嘿……”
“你等明白就好,这里的金子足够你们花三世都花不完,太贪了不好。钱应该花在该花的地方,日后返回中原,咸国免不了要抚恤百姓整饬吏治,都指望着这些金银珠宝恢复元气,都明白了!”
“末将等明白!”众人异口同声道,无不诚惶诚恐。
一直以来,百里燕很少当众说破默认的潜规则,但不说破,并不意味着放任肆意妄为。白郃私自弄了一匹战马用于装运劫掠的财务,东西多的足有几十斤,百里燕闻讯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当官的开了先例,下面当兵的怎么看怎么想,如果谁都如法炮制,军队将毫无军纪可言。
“今日是给你等提个醒,下一次可别怪本将勿谓言之不预,该怎么做,你等看着办。现在,方亮听令。”
“属下在!”
“中原民现在情绪如何?”
“士气旺盛,人人言战,无不想一雪耻辱,为妻女报仇雪恨。”
“很好,你即刻告诉新附民,为长远计,但凡妻女尚存者,尽数返回船上,运回后方。但凡伤病者、老弱,一并上船运回后方,可有问题。”
“请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完成此事。”
“蒋杰。”
“属下在!”
“敌水军主力被我军全歼,伯德米斯河残余势力已不足为虑。我军现有船只四百六十余艘,合计货物、水手在内,尚可装人丁八万余人,眼下城中有妇孺孩童约有六万余人,你留下五十只船,卸下八成的火药与脂水,将妇孺孩童、老弱病残尽数装走,船内空出余额将十八以下、四十五岁以上男丁装走,装不走的都留下,然后启程返回帕文斯,与司空南、卢皋等人汇合。”
“那返回帕文斯之后呢?”
蒋杰追问道,百里燕掏出一份密函:
“此密函抵达帕文斯后交由卢皋或是司空南,我在信中已经写明,你也可阅看,只需按信中所写依计行事。倘若遭不测,万不得已之下可将此信销毁,此信若毁,率船抵达帕文斯后,只需告知卢皋、司空南‘德朗基欲取欲还’七字,他们便会知道如何行事。”
“欲取欲还?大人,这是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