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他们从德朗基运走了妇女、小孩和闲杂,重新部署了丘比贡和德朗基的兵力,德朗基现在的北人应该有十二万左右,加上往来西河上下游的水军四五万人,共计有十六七万人。”
“我们修整了四个月,北人同样也修整了四个月,他们这是在为秋季用兵再做准备,你有什么主意吗?”
“还没有,确切的说,我们的水军依然不堪一击,只要他们水军继续游弋在西河,我们很难从西河渡河发起攻击。仅靠我在山口攻击,短时内很难攻破他们的防线。只有等入冬后,水位降低,河道变窄后,可以想办法阻塞河道。或是等着河面冰封,也许还能暂时困住他们的战船。”
“水军要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就不能快一点吗。”特米尔催促道:“婆嵩城的市政官员们都在抱怨,过去两年,婆嵩和松迪亚关外两省先后支出了超过五百六十万银币的阵亡抚恤金。
五月陛下在前线受挫消息传回本土后,关外和关内为此需要支付多达八百万银币的抚恤金,这还不算这几年的军需和军饷,继续对峙下去,本土和关外的财政会给拖垮的。”
“又是那些官老爷闲着烂嚼舌头,你就没跟他们说,前线是什么处境吗。”
“我当然说了,但他们整天都在嚷嚷着钱。当初我们计划是出兵一百六十万,是以往北征的两倍还多,这已大大超出了国库预存的金币和银币所能负担的极限,但是得到了大祭司和教会的支持。
但现在过去四年,我们在前线和后方投入作战的总兵力,最高时超过了两百四十万,伤亡超过百万,国库预存的金银币已经入不敷出了,现在用的都是关内关外各省的钱。
顺道说一句,明年开春运往千岳山的给养是国库预存的最后一批,之后就要向各省加税。战事今年如果没有起色的话,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我听说,不断征兵已经让关内出现大片荒地,如不能速战速决,我们最终会被拖垮的。”
“好吧……我也想速战速决,但水军根本指望不上,速战速决这会要了几十万人的命。”
“但我看见婆嵩省学院有从千岳山拉回的震天火,都是陛下缴获的战利品,还有上万斤的黑火粉。婆嵩城的工匠正在仿造震天火,我亲眼看到工匠试用北人的震天火,只需要几个人使用,就能把巨大的铁丸发射到两三里之外,就连最坚硬的岩石,也抵挡不住。如果能仿造足够多的震天火,我们可以扳回一局。”
自去年长孙国使用火器以来,蛮王布伦铎陆续缴获了二十多尊不同口径火炮,火药上万斤,寄希望于运回本土仿造用以战争。但进展缓慢,由于所需铁水巨大,火炮浇铸工艺复杂,金雪狄人所铸火炮铸造缺陷严重,陆续发生数次仿制火炮炸膛事故,造成数十人伤亡,仿制工作并不顺利。
两天后晨昏,各地突起大雾,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大人,大人!”
蒋杰帐外大唤,百里燕睡眼惺忪忙是问道:
“何事。”
“起雾了大人,很大的雾。”
百里燕闻讯倦意顿去,忙是起床,披了一件战袍来到帐外,看到弥天大雾,心中诧异的同时,又感一阵心喜:
“好大的雾!”
“属下已经测过,陆上能见度不足十步,水面能见度恐怕更低。”
“嗯,传令集合!”
“诺!”
“能见度”是讲武堂开办后,百里燕引入的专业名词。用以标称水下和大雾等气象条件下的信息表达,以避免“看不见”、“看不清”等含糊表达方式带来的信息表达不清,引起误判和失准。
此时公良修大营已经鼓噪起来,公良修、公良松已在南营高台,密切注视沼泽以南动静,这时一亲兵登上高台禀报:
“启禀二位将军,百里将军令人传话,他要即刻起兵。”
公良松闻讯吃惊,忙道:
“如此大雾,如何能开船?”
“不知道他,你暂且守在此处,我去一探究竟。”
公良修转身爬下木梯回到大营,百里燕随行两百余人正在牵马:
“燕公子这是要开船?”
“我观此雾甚大,怕是中午之前难以散去,此时开船,金雪狄人至少一日难以察觉。待到消息传至德朗基大本营,得是两天过后,彼时我军早已攻破其水寨。”
“只是这大雾弥漫,如何能行船?”
“只须令将三艘船编为同排一组,慢船在前,快船在后,两两相距五十步或是百步,每艘船船尾拖一小船,第一船坐一人,第二船坐两人,第三船坐三人,每人手持一支火把,后组三艘船跟在前船小船之后,如此往复编组缓速而行。如若偏航,可通过小船火光得知偏航距离,以便于调整船位。”
“哦……原来如此。”
雾天行船和开车其实一样的道理,都是盲驾。船只后方用缆绳拖一条小船,以火把数量作为信号,便于后方船只判断距离和船速。此法是当年陈飞时传授,相当于是给船只提供了雾灯,以方便判断前方的距离。
金雪狄人的战马还是非常利索的,来到岸边之际天色才刚刚放亮。起雾后,司空南加强了戒备,以防偷袭。
“将军您来了。”司空南行了一礼。
“嗯,通知各船准备开船。”
“如此大雾,恐怕会撞上吧。”
百里燕详细道出陈飞时之法,司空南仍旧半信半疑:
“此法宽阔大江大河可用,眼下水位降的厉害,万一撞上河岸搁浅怎办?”
“尽量走河心,将指南针定在北偏东一格略差些,如此就能一直走在河心。”
咸国生产的指南针表盘均布刻有三十六道划痕,每道表十度,百里燕称之一格。西河下游走势北偏东不到十度,船队沿着河心,跟着指南针航行,短距离内的偏航误差有限,只要及时修整偏航,还不至于搁浅。
船队重新编组后陆续驶离西山,大雾直到中午也没完全散去。等到西岸亚布克驻军发现联军消失,已经是下午未时,消息传到穆尼的大营,已经是两天之后。
“什么啊,北人的船都不见了!”
“是的阁下,整条西河都不见联军水军踪迹,据此来看,应该是趁着两日前大雾西进了。”
诺伦嘉猜测道,穆尼疑窦丛生:
“真是难以置信,这么大的雾,竟然还能行船!这下糟了,这两天都是大雾,如果明后天持续大雾,突然袭击博格拉特以东的水寨,后果不堪设想。诺伦嘉!”
“阁下有何吩咐!”
“立刻派人骑千里马,走陆路向水寨及沿岸骑兵示警。”
“遵命!”
“另外,派人传令贝伦尔的水军,立即南下协助亚布克渡河。”
“那我们在德朗基西河东岸的兵马是不是一起强渡德朗基。”
“不,山口的土刚填了还没两天,滩涂依然一片泥沼,我们根本够不到,此时让东岸人马强渡西河只能孤军奋战。只要亚布克渡过了西河,从侧翼攻击北人西山外大营,特米尔和纳基卡斯那里,就能正面填埋沼泽,然后迅速渡过沼泽发起攻击,一举将北人重新赶回丘比贡。”
此后数日接连大雾,百里燕日夜行船顺利攻占伯德米斯河下游水寨一处,击沉战船二十余艘,夺船七艘,其余尽数逃走,联军伤亡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