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的死状让百里燕想到坏血病,既维生素C缺乏症,但眼下发生的这场传染性极强的病,病状更为恶劣,远比坏血病致命,且并不像坏血病是非传染性疾病,眼下的瘟疫显然是极具传染性的恶性疾病,是可以通过空气和接触传播的疾病,对维生素C的缺乏者具有极强感染性。
南境九月至第二年四月蔬菜匮乏,肉食增多,咸军之所以感染较少,归根到底是茶叶滞销,百里燕都给仕长以上武官和文职技术岗位每人每月定量配给茶叶,气温回升后,各营普遍发豆芽吃,最近更是大量发豆芽,绿叶菜的补充让咸军逃过了灭顶之灾。
而吕瑞等人作为宋军高级将领,吃的是小灶,蔬菜都是有保障的,所以他们反而不容易得病。
同时这种不期而至的瘟疫,也并非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这让百里燕想到月初捕获的金雪狄人斥候,随身携带的酒囊和类柠檬果,他们是来投毒的!
百里燕没有理会吕瑞的咆哮,旋即来到中军找到了翻译郑平:
“郑先生,速随本将前去提审那金雪狄人!”
“将军难道有何发现?”
“怎么,偌大的线索郑先生没发现?”
百里燕反问,正平顿觉莫名其妙:
“将军何意?”
“蛮军在我后方投以瘟病,这场浩劫,正是蛮军斥候所为!”
“什么啊,这……”郑平大惊失色:“将军怎知道是蛮军投毒所为?”
“那我问先生,先生近日可是一直喝茶了?”
“喝了呀!”
“可是吃过黄豆芽。”百里燕又问。
“吃过呀,这与投毒有何干系?”
“那日从蛮军身上搜出数枚青黄色果子,便是此病之克星,而茶叶、豆芽等果蔬,都能抵御此病。”
百里燕无法与郑平过多的详细解释技术性问题,拽着他,再次提审了被俘的金雪狄斥候。
“郑先生,你就问他,当日随行携带的酸酒与黄色的果子,倒底作何用。”
郑平一边盘问,百里燕相机观察那人神色。
中原对柠檬类水果并没有详细的认知,百里燕相信,金雪狄语言中也不会将这种果子称呼为柠檬,但毋庸置疑,那种黄色的果子是某种柠檬类的果实,富含维生素C。
郑平盘问之下,金雪狄人依旧抵死不说,但他的脸色眼神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百里将军,此人仍旧只字不说,实难令他开口。”
“那你跟他就说,他喝的酸酒和果子是治疗瘟疫的药,看他有何反应!”
很多时候,百里燕都怀疑中原培养的翻译什么水准,究竟是金雪狄人铁打的骨头铜铸的脑壳,还是压根没听懂不知郑平所云何事。
但很快,金雪狄人惊恐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郑平就是再迟钝,看到对方错愕的神情,也该知道事情到此已经水落石出,金雪狄人一月前潜入业绥后方,根本不是前来侦查,是投毒来了!
郑平此时脸色煞白面无血色,愣怔在原地神情呆滞,若非喝茶吃豆芽,他也是险些丧命。
“郑先生,还请你即刻手书一封,差人送往霄池交予御帅,金雪狄人绝不止于一处投毒,情势已万分险恶!”
“那好,在下即刻修书一封,还望将军速向笃晖、天南等地示警,拜托了!”
事到如今,战局已经濒临崩溃,发出示警也为时已晚,仅仅业绥、照亭、武阳死三地死难者就达十万,从投毒到病发,前后一个月时间,病毒随着人员流动向西迅速蔓延,等到消息送达,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根本没有时间采取措施。
战争是残酷的,为了赢得战争可以不择手段,时下更是如此。百里燕不想打击郑平,强压着怒火应下了此事,随即给笃晖、天南、飞云三城用八百里加急发去警讯。
考虑到笃晖连续数日没有消息,百里燕担心笃晖情况恶化,蛮军趁势围城,遂于下午点齐所有兵马,火速出城北上笃晖。
天黑扎营时,笃晖一线烽火台一路向南点燃,百里燕当即心头一沉,他知道,笃晖出事了。
当天夜里,前往笃晖示警的信使原路折返,随行还有苏方义派往业绥报警的信使,二人路上遭遇,随即一起返回业绥。
笃晖城因病亡故者已达五万多人,感染者不计其数,医官郎中束手无策,金雪狄人于两日前向笃晖运动,围而不攻,坐等笃晖城不攻自破。
闻讯笃晖被围,诸将皆已不抱希望。
“将军,我军现在孤军北上极为凶险,应该退回业绥,与吕瑞合兵坚守业绥等待转机。”
“卢将军所言极是,我军仅一万四千余人,蛮军二十余万众,我军无力招架,请将军三思。”
卢皋、司空南轮番劝谏,其余诸将见百里燕面色如铁,不敢再言,帐中沉寂了许久,百里燕咬着牙沉声说道:
“且不说本将恩师尚在笃晖,尚有十数万御客、民军被困城中,若是不去,让本将何意面对众人。”
“恕末将冒犯!”司空南正色道:“我军此去凶多吉少,且不说能否接应笃晖守军,我军去了,笃晖是弃是守恐难以决断。若是弃,十数万人马还有十几万百姓如何出城,势必是一场血战,甚至全军覆没。
而且弃了笃晖,蛮军将尾随杀奔业绥,整个天南山防线也将门户洞开,业绥终将难保,日后谁人担这个责任。
若是继续坚守,我军就算能杀入城中,恐怕无几人能活,将军于众弟兄也将困死城中,我军救援还有何意义。”
“说完了!”百里燕厉声说道。
“还有,东线各城尽皆染病,天南、徐途、霄池乃至其他各地恐怕也都凶多吉少,溃退之势已不可扭转,强行增援对大局已无任何实质益处,还请将军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