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王突然合上密报,立身而起负手在后,踱步走在内殿紧蹙着眉头,内心深处的复杂此时跃然脸上。
“高卿就一点没有察觉?”
“大王问意不明,请恕臣不能回答。”
“比方说,高卿就未曾发现魏卿与景尚主李埭之妻百里娟,李埭之子李懿有何相像之处?”
“呵呵……臣倒是不曾注意,不过大王……”话到一半,高勋猛是心头狂怔,下意识想到咸王所指:“大王是说,魏大人曾是歧国勋戚遗孀!”
“若是勋戚,此事倒也简单。”
“那是……”
“他是百里燕!”
“是他!”高勋大惊失色:“怎会是他!他不是死了吗!”
“是啊……万一魏卿,不,公子燕走了,寡人的咸国怎办!以公子燕之能,杀回歧国夺回王位易如反掌,他若向寡人借兵,寡人能不借吗。”
“大王,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晋国断然要加害公子燕,大王不可不防啊!”
“这……还不至于吧。百里燕是塞骞之徒,御客岂能不防。”
“大王啊,公子燕兵少将寡,若有不测,晋国伙同他国见死不救,届时为之奈何!此外,公子燕若向大王借兵夺位,卫国岂能善罢甘休,怕是晋国籍此为借口,已经派出使者秘密出使卫国,密商不利于我国之事,大王不可不防。”
“那依高卿之,寡人该如何应对。”
“臣以为,我国与卫国利害在于枭民军与煤,而卫国需要我国兵器,乃西海一霸,断然不会完全听从于晋国,但必然要拿晋国起来讹诈我国。
故而大王应速向志国派出使者,磋商增购煤炭一事,只要煤炭得以保障,枭民军先在在我军手中,根据此前两国达成协议,枭民军家眷正在前往咸国途中,待到卫国做出反制,多半已是来不及。但唯独煤炭之事必须尽快解决,否则将影响我国与其他诸侯国兵器供应协议。”
“卫国、歧国之事都不重要,寡人只想知道,公子燕远在南境,如何能活着回来替寡人效力。”
“眼下咸国局势稍有缓和,但仍无法抽兵南下。只能将消息速速送往南境告知公子燕,以防不测。至于日后,中原纷乱贼兵未平,咸国仍需公子燕辅政治国,但要消减其在军中势力,谨防其拉走兵马要挟大王借兵。尤其是咸军眼下外民极多,军心不齐,公子燕影响甚大,应早做提防。”
“是啊……”咸王叹道,目光凝重:“公子燕文韬武略古今难有,寡人的咸国今后还要靠他,此事寡人要从长计议,你去把兰渊公主予寡人请到百灵园。”
“诺!”
中午,咸王在百灵园设下便宴招待兰渊:
“王兄,这又是得了什么喜讯,竟还要设下宴席款待妹妹。”
“寡人馫儿怀上了身孕,我这个做舅舅怎么能不高兴呢。”
“看你说的,还不知是男是女,有什么可高兴的。”
兰渊喜色跃然脸上,只以为是姜亥会有什么赏赐。
“王妹啊,广信郡主和肖春玉又快生了吧。”
“嗯,听郎中说,多半还是女孩儿。王兄让妹妹过来,不止是问嗣之事吧。”
“呵呵……”
咸王笑的神秘莫测,兰渊更加坚信自己的兄长一定是有什么赏赐。
“兄长,倒底何事,别卖关子了,再卖关子我可走了。”
“好,寡人要是说了你可别高兴。”
“天下还有何等喜事,还有不让高兴的道理。”
“呵呵,寡人就高兴不起来。”
“究竟是何事?”
“王妹,景尚主李埭之妻百里娟,其子李懿你该见过吧。”
“那是,隔三差五都见呢,我可听丞儿说,还要把百货堂的生意做到梁国去呢,那里可是寸土寸金,满地都是钱。”
“是嘛,寡人干脆让他当个司政,专司永兴城与魏府财账如何?”
“好啊,妹妹正巴不得呢。”兰渊想都没想欣然接受:“还是王兄想的周到。萧儿这丫头勤快是勤快,但就是太愣,吃亏多。”
“那就先让丞儿在税承司呆上两年,免得日后手生。”
“好,你这个做舅舅怎么安排我都放心。”
税承司是只向咸王负责的征税官僚机构,不同于税金司平行于大司农受丞相、君主领导,税承司负责征收国有工坊税金和贵族产业税金,并从税收中拿出部分纳入君主的内府。
见兰渊已经入戏,咸王将话引向深水区:
“王妹,你觉得景尚主夫人百里娟与魏卿可有些相似之处?”
“有啊!”
兰渊脱口而出,咸王惊觉诧异:
“王妹也发现了?”
“妹妹哪能发现,丞儿常去梁国公使府上走动,他听李少主说的。说是魏贤与其母颇为相似,甚至与李少主还有几分像呢。”
“呵呵,是啊,外甥像娘舅嘛,丞儿不也挺像寡人的吗。”
“是啊,谁说不是呢,这外甥要是不像娘舅,那真是天理不……不……”兰渊脸色嘎然凝固,期期艾艾小心问道:“王兄你是说……”
“王妹,你也不信吧。”
“呵呵……”兰渊一声怪笑:“这怎可能,哪里能说像就沾亲带故的道理。”
“你不信吧。”咸王平静说道,亲手拾起案上割肉用的小刀,动手割下乳猪细细品尝。
兰渊愣怔半晌不知所措,见姜亥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兰渊开口说道:
“那是…野的?”
咸王闻讯也是吃了一惊:
“要是野的,寡人还费这么大劲请王妹来做什么。”
“那是……”
放下小刀,咸王两手一摊:
“寡人与王妹明说吧,魏贤就是当年的百里燕,百里燕就是魏贤,现在明白了吧。”
“我不信,你唬我呢!百里燕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怎可能活过来。他要是百里燕,怎不回歧国去。”
“甭说王妹你不信,寡人起初也不信,但有密报,魏贤就是百里燕确凿无疑,御客大师塞骞是百里燕启蒙恩师,这岂能有错。”
“可他改名换姓到我咸国做什么,不会是为了日后杀回歧国夺回王位吧。”
“寡人现在就担心此事,万一哪日要寡人借兵予他,寡人借好还是不借好。”
“那可不行,歧国与我咸国虽无接壤,但如此厉害人物,天下能有几个,去了歧国称王,咸国怎办!”
兰渊是个对政治极为敏感的女性,她很快想到身份变化后所带来的政治冲击。
“王妹能这么想,寡人就放心了。到时百里燕封馫儿一个王后,你心一软来找寡人借兵,寡人可没有兵借。”
“胡说什么呢,妹妹再糊涂,能让金龟婿跑了吗,再好的饭碗,也没自家端手里的饭碗称手顺心啊。也不看看魏府现在做的什么生意,日进斗金都是最差的,要我说,税承司应该开魏府才对。”
“寡人看,妹妹嫁给轩亭侯这些年,也就剩下见钱眼开了。”
“这什么话,妹妹不也是为王兄、为咸国着想吗,这每年要多少进项啊。馫儿可听萧儿丫头说,百里燕早有预料,就照眼下形势,三年五年过后,仅永兴、陔陵两地,可抵上半个国库,没有钱,朝廷怎么维持。”
“百里燕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