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什么呢,春柔怎能弃将军于不顾。”
春柔伺候着换上新衣,春芳却是怎么也睡不醒的躺在床榻上。拉上寝室的门帘,此时室外已经聚了不少兵将。
“魏将军,安泰侯请将军说话。”蒋杰说道。
“知道了,弟兄们情况如何。”
“昨日晚上找回了几个受伤的。”
“吃过早饭,让人去益草堂看看,房子还在不在,若是不在了,派人去城东转转,若是有好的地皮,回来告诉本将。”
“诺。”
城东烧毁大半,受灾者半数以上,大量死难的百姓和空出的来地皮要灾后重建,百里燕琢磨着要在城东弄一处宅子,此番公孙岳叛乱最大的教训是自己手中没兵,要是家里养着一两千人,岂能如此被动。
拄着木杖瘸腿来到中庭,昨日安置在此的伤兵多半已经转移出府,俘虏也踪迹全无,对叛军降兵而言,最好的下场是全部调离陔陵,整建制打散掺入大军各营,以稀释叛军的影响力,最坏的结果是冲入苦力。
梁军于今晨天亮入城,典崑调来了两万梁军精锐驻扎在公使府四门外,如临大敌,南门外夷平的白地更是屯驻了一万人。
安泰侯此时正在用早膳,昨夜急忙奔走各国使者馆驿,直到后半夜才归。各国使臣下榻馆驿损失也不小,使臣随行护兵一般不会太多,五十至百来人左右。
前日王太后驾崩,各国使臣多半都在宫中吊唁,被公孙岳扣为了人质,各国馆驿的人马还被解除了武装拘押了起来,昨夜获释后,今天已经升级到了外交风波,各国在向咸王讨要说法,其目的无非是想趁机讹诈一些好处。
见到安泰侯,百里燕略施一礼道:
“魏贤拜见侯爷。”
此时正与姬通同席用膳的姜乾放下了筷子说:
“魏贤!”
姜乾的口气很是冷淡,若不是形势逼人,他恐怕不会如此客气。
这时姬通说:
“魏将军尚未用早膳吧,一起过来膳吧。”
“谢侯爷。”
百里燕没有推辞,径直落座一起用餐。
“魏将军请姜公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呀?”姬通问道,又盛了一小碗咸甜口味的莲子羹,盛莲子羹的小碗竟还是百里燕出售的骨瓷。
“一些私事,此外倒是有一事,侯爷当尽快转告天子和博源君。”
“哦。”姬通精神一怔,立时放下了小碗:“魏将军请说。”
“据魏某昨日与公孙岳相谈得知,梁国之内已被黑巾军渗透多年,上次毒害我军的毒酒,便是黑巾军内应从博源君酒坊之中所窃取的头酒。”
姬通闻讯顿蹙眉头:
“嘶……竟还有此等事!”
“正是,结合邵平所见,叛军意在灭梁绝非魏某的虚言恫吓,更不是空穴来风。”
其实如果将黑巾军存粮一亿石告知姬通,还不知道他要吓成什么样,甚至根本不会相信。
“魏将军,堂堂咸国丞相与黑巾军同流合污暗通款曲,此事传扬出去,怕是有损咸国国威和信义呀,魏将军以为咸王会如何处置?”
“此事短时内怕是难以平息风波,不过这次得侯爷仗义相助,魏某相信大王想必会谨慎处置。”
此番公孙岳叛乱,梁国公使府损兵折将一千多人,姬通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将借给咸军的马匹要回去。百里燕心里当然清楚,好歹人家也流血死人了,自己但总不能立马就翻脸不认账吧。可见盟军的关系是何等的脆弱,为了各自的利益,随时都可能翻脸。
用餐的气氛颇为尴尬,作为曾经的主臣关系,姜乾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两年前,百里燕不过是姜乾家中的一个外臣,两年过去,一跃成为了他的妹夫,咸王跟前红人,勇冠三军的骁勇将,巨大变化来的迅速,来的迅猛,以至于措手不及。
匆匆结束早膳,二人来到无人之处,百里燕向姜乾略施了一礼:
“少主可好。”
“呵呵,魏将军如今飞黄腾达,难得还记得本公子这个少主。”
姜乾语带不快,百里燕勉强笑着说道:
“魏某知道少主在为在下的倒戈易帜而恼怒于魏某,但魏某今日确实有件要事与少主商议,还望少主不计前嫌如实相告。”
“哦,魏将军竟也有求人之时。”
“无关乎求人还是求他,魏某只问少主,少主可知秦翰此人。”
“你问他作甚!”姜乾即刻警惕起来。
“看来,秦翰暗中一直在替姜公谋划,可是如此?”
“此事与你有何干!”
“于魏某是无干系,但少主可知,秦翰是黑巾叛军埋在广信最大的暗桩,此番陔陵兵变,便是黑巾军声东击西之计,叛军此刻正在去取广信的路上,若所料不错,也就只有两三天时间,叛军便能抵达广信城。”
“什么……”如晴天霹雷五雷轰顶,姜乾脸色一僵,瞬时愣怔在那,脑中一片空白,心中的震惊与错愕此刻波涛汹涌剧烈起伏。
姜乾反应全在意料中,试想一个辅佐了自己家族数十年如一日的老臣,最后竟然是叛军潜伏在身边的暗桩,这是何等巨大的心理打击。
“少主,秦翰是叛军在广信暗桩之事已确凿无疑,其潜入姜公身边,目的便是为煽动姜公反叛。当年奉阳君叛乱,亦是黑巾军暗中策划,公孙岳有意放纵,为的便是削弱咸国国力,关键时刻配合叛军夺取中原。”
“这怎可能,怎可能!”姜乾厉色问道,怒目而视百里燕。
“确实,很难令人信服。魏某所料不错的话,秦翰与姜公相识已有二十余年,就目前所知情况,愚论派、雄论道自十多年前起,便开始谋划中原巨变,现在来看,很可能要追溯至二十年前,甚至更久。而且……”百里燕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而且什么!”
“大王很快便会知道此事,纵然公孙岳不知秦翰便是叛军内应,但昨日我就此事问起公孙岳,公孙岳竟也不知。昨夜大王势必要审问于他,故而大王若知秦翰是叛军在广信的内应,咸王会做何感想。”
“既然公孙岳都不知,你又如何断定秦翰是内应!”
“此事少主不知,说话话长。”
百里燕详细将当年剿灭马贼霍行与刺杀御客两件事详细道出,厘清其中的来龙去脉,所有的嫌疑最终都是指向秦翰,广信公姜闵却自始自终蒙在鼓里,加之最近两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足以说明秦翰与黑巾军不可告人的关系。
“少主,马贼霍行秘造强弩此事众人皆知,而这批强弩最终的下落,却是去向不明。现在看来,最终都落入叛军手中。而诸如秦翰、霍行之流遍布整个中原,在过去二十年间秘密打造之战械,足可供十数万人之用,加上此番掠夺哗变的叛军,短时之内聚集起上百万全副武装的叛军绝非难事。
少主,你可知公孙岳在位十多年间,向叛军输送了多少粮草?”
“多少?”
“五千万石。”
百里燕痛心疾首道,姜乾闻讯大惊失色如雷灌顶:
“什么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