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黑巾军得以覆灭,广叔子所预见的晋国称霸的格局将形成,如此看来,晋国似乎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但此前种种情况,又隐隐暗示晋国并非雄论道的战略合作者。
当年的老相国公叔阔是广叔子的同门师兄,其得意门生范涛深受其影响,自然也是推崇诚道派,满朝文武多半又是相国公叔阔的政治遗产,称霸中原是公叔阔定下的既定方正,也没听说要一统天下灭了梁国。
也就是说,晋国眼下是不存在与雄论道合作空间,如果合作了,哪里会不知道当年咸国的丑闻。
整件事情发展到这里,再次又回到了原点,从一个谜到另一个谜,最终又回到最起始的那个迷,环环相扣令人难以勘破其中的任何一环,也许只要攻破一环,所有的秘密都将大白于天下。
“老先生,此中的水恐怕不是一般的深,事到如今我们都被算计在内,便可见一斑。雄论道设下此等险恶毒计,布局之长远,行事之周密,不可不谓毒辣。咸国如今内忧外患,贸然动公孙岳后果将不堪设想。”
“嗯,也许这正是他想要让我们三思而后行的底气。这样吧,此事暂不能告知咸王,魏将军当转告赵将军,要早做防备才是。”
“在下知道了,正月过后,在下便立刻安排此事。”
广叔子言下之意是要秘密调兵入城,但整个陔陵充斥了公孙岳的眼线,想要瞒天过海,又谈何容易。百里燕甚至怀疑,卢皋、春柔、春芳三人是否也已经被公孙岳所买通摆布,尤其是春柔、春芳二女,她们终年幽闭于深宫之中,难说不会受到公孙岳党羽的控制。
想到这里,百里燕不禁脊背冰凉,倘若如此,自己岂不已经被其监控。
不知不觉已是下午,回到益草堂时,二女手中拿着块蓝色棉布,仔细的裁剪着尺寸,很是用心尽力。百里燕看在眼里,目中更多了几分的猜忌和怀疑,如此两个貌美若仙的女子,夜夜与自己鱼水相欢,真难道是公孙岳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密探吗。
这么一刻,百里燕再次回想起过去几日二女每日言行举止,似乎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也许仅仅只是自己过于担心了。
想到这里,百里燕打算正月过后新城筹建,将她二人带出陔陵在新城安家落户,以免被人利用。
当天夜里,难得清静一夜,百里燕一夜未眠,想到时刻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禁都心惊肉跳。
他两世为人,自以为深谙谋略之道,谁知从一开始,便彻头彻尾陷在时人的圈套当中浑然不觉,想来是多么讽刺。
第二天,百里燕不动声色,一如既往的勾搭二女,日上三竿之际,换上华服肋下佩剑,仔细梳理一番,随后带上司空南与百人护骑,骑马前往轩亭侯府拜访。
路上,百里燕吩咐说道:
“司空兄,过几日返回驻地,你即刻带人前往荒村,将杨盾与刘家父子等一干工匠接到驻地,此外将荒村一百护兵,两百乡兵屯卒全数带来驻地,听候调遣。”
“将军,如此一来荒村的护兵可就空啦,有个蟊贼滋扰,后果不堪设想。”
“你从营中跳五十名非广信籍将卒,本将准他们调防至荒村驻守,可将家小接去荒村,每人抚恤十贯铜钱以作安家之资。到了之后,即刻重组护兵与乡兵屯卒。
日后但凡从黑巾军治下劫掠之人口,不可能悉数安置于永兴河以东,势必要向地广人稀的属地迁徙,麟城土地远比广信大,人口却只有两三万,将来势必要往麟城迁徙人口,故而先做些打底,为日后接收流民好有个准备。”
荒村有护骑一百,屯卒两百,编入麾下之后,将多出三个名额。百里燕将从麾下抽走三百老卒,潜入陔陵城中活动,一来可做内应,防止生变。二来暗中活动,排查公孙岳底细,到底罗织了多大的网络,能够将整个咸国都罩在其中。
骑马来到轩亭侯府,敞开的朱门权贵云集,拜访者络绎不绝,百里燕(既魏贤)示意司空南停在府外,自己下马上前将名帖递给了迎客的仆役。
“在下策应使魏贤,应邀前来拜访侯爷与公主,烦请通禀一声。”
门阍接过名帖看了一眼,立时眉开眼笑:
“原来是魏将军大驾光临,在下立即前去通禀,请将军稍后。”
“那就有劳了。”
应是轩亭侯早有吩咐,否则门阍不会如此殷勤。
少时片刻,门后走出一五十出头的蓝绸直裾老者,虽然不曾见过轩亭侯本人,但此人断然不会是轩亭侯,也不会是轩亭侯的长辈,那么只能是侯府的大管事。
老者快步前来,当面先是行了一礼:
“在下侯府管事马青,见过魏将军。”
“马管事免礼,在下应侯爷之邀,前来赴约,还劳请管事通传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魏将军请随老夫进府。”
马青很是客气,想必也是轩亭侯有所关照,否则怎能如此客气接待一个第一次上门的客人。
示意司空南等人继续留在府外不得生事,百里燕跟着马青进入侯府。
今日访客极多,前厅挤满了拜访轩亭侯的客人,礼品居然直接堆放在游廊下,账房一边造册,一边驱使着仆役将礼品搬入府库。
传说轩亭侯此人嗜钱如命极为贪财,但凡好处是一概照单全收来者不拒,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百里燕也不禁纳闷儿,姜亥的父亲怎就把女儿嫁给这么个视财如命的土豹子,还封了个侯爵,未免有僭越礼制之嫌。
途径前厅,马青绕了个弯子没往前厅去,百里燕不禁问道:
“马管事,侯爷不是该在前厅待客吗,这好像是去中庭吧。”
马管事笑道:
“魏将军所言极是,侯爷确在前厅待客,是夫人吩咐在下把将军领去后院,其他的在下不知。”
“哦……”百里燕轻轻应了一声,心想兰渊公主八成是已经认下自己这个女婿,要不然也不能大过节的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直奔后院见礼。
后院属于内宅一部分,前厅之后还有中厅和中庭,中庭是大户人家接待贵宾访客的最高礼节,后院属于内宅,外来之人非亲非故一般也不让进。
一路穿过中庭,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清幽的花香扑鼻,北海之地冬季气温偏高,因此一年四季皆有花开,冬季也不例外。
百里燕倒也不知这花香发自何品种,但却很少有大户人家会在栽种花香如此清逸的树木,像来是兰渊公主品味高雅,而精心培育的名花。
刚踏入后院,举目可见廊庭矗立中央,两个女子身着绫罗华服背对着百里燕安坐廊庭下有说有笑,手中还拿着块白绸刺着什么,不禁给人以大家闺秀温良贤淑的好印象。百里燕转而想到,此二女子应该就是兰渊公主与女儿乔馫儿。
马青见百里燕眺望廊庭目有神光,便是说道:
“将军稍等,在下前去通禀侯夫人与小姐。”
“那就有劳马管事了。”
马青快速向那廊庭而去,见到兰渊公主之际欠身说了什么,兰渊公主回头看向百里燕,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喜色,又与身旁女儿说了什么,只见乔馫儿背对着百里燕扭捏了好久就是不回头,兰渊公主脸上的喜色更浓,独自与马青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