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先生,还是再等两天吧,等我军斥候返回之后,再做从长计议。如今毫无头绪到处瞎抓,末将也实在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既如此,那罗某就告辞了。”
罗松亭欠身离去,百里燕原本的困意此时荡然无存。
“邪术邪术,罗松亭的判断也许不会有错,这件事真要当心。”
综合各方消息及黑巾军俘虏的情报,在永兴河西岸对峙的黑巾军有三个天王,以及数量不明的天师坐镇。除主帅圣焱天王外,还有雷霆天王和神通天王。
圣焱天王放火的一套算是见过了,雷霆天王是伏击吕济的罪魁祸首,神通天王从其名号来看,应当是能够一手遮天的狠角色,否则不能冠以“神通”的名号。
黑巾军不等梁军抵达永兴河畔就主动撤退,显然是有计划的战略撤退,确实如罗松亭所言,存在诱敌深入的可能。
但联军好歹有五十万人,魏涵的十万晋军不计,咸军、梁军还有四十万,想要歼灭四十万谈何容易,除非黑巾军还能凭空变出来几十万大军从侧翼打击联军。
黑巾军退走后第二天,陆续有斥候来报,黑巾军已经退至永兴河以西三十里地,并且没有扎营的打算,还有继续西去的迹象。
此后数日,黑巾军再退退至永兴河以西北一百二十里的滔荔大平原扎营。
滔荔大平原地处添城东南八十里,永兴被西北一百二十里,平原地形,因添城西南盛产荔枝,而有荔枝海美誉,故而得名滔荔。
滔荔平原四面空旷无险可守,皆为农田荒地,黑巾军退守滔荔动机不明,赵逊召集全军都督以上所有将官商议军机,未敢轻易过河。
梁军主力于十一月初七抵达陔陵城以西二十里外,闻讯黑巾军已退往添城,梁军反而不再西进,就地扎营。
至此,百里燕是恍然大悟,梁军此番远征是有底线的,黑巾军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底线。主动的缩回去就是让咸军独立难支,无力单独在平原上与黑巾军正面决战。
百里燕这时终于明白,广叔子将黑巾军主力拖在咸国的真实意图。
梁军的底线只要陔陵不失守,整个永兴河以西变成焦土也无所谓。如果黑巾军继续对峙在永兴河畔,结果只能是招惹梁军开赴河东,与咸军联手,将黑巾军逐走,提供一个缓冲地带。与其跟联军硬刚,不如战略撤退。
姜氏父子前往赵逊大营未归,百里燕只身找到罗松亭营中,向他问计。
“罗先生,黑巾军突然撤走,现在看来是有意而为之。”
“是啊,梁军果然没有全力以赴为我咸国血战打算,而且黑巾军居然能提前知晓梁军意图,而主动撤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罗先生所言极是,黑巾军定是已经渗透入梁国,否则不会撤的如此及时。”
黑巾军默契撤离,排除是梁国或诚道派内部出了内鬼,亦或者是故意泄密,让黑巾军知难而退,如此也可避免一场血战,进而双方都有个下台阶。
正值二人说话之际,王九突然而至:
“罗先生,主公回营了。”
边说,王九目光扫了眼百里燕,其他未再多言。罗松亭察觉异样,但不知内情,于是不动声色说道:
“走,去主公帐中说话。”
罗松亭、王九二人赶到姜闵帐中,胡陌已经先到一步,唯独不见姜乾。罗松亭见姜闵脸色不快,小心问道:
“主公,少主呢?”
“乾儿奉带卫队去了陔陵。”
“去陔陵!”罗松亭诧异,追问道:“是咸王的意思?”
“是,也不是。梁军抵达陔陵后止步不前,按惯例,咸军应派遣策应使前往梁军,以便于两军联络引导。”
“少主莫非是去陔陵出任策应使?这该是好事,主公为何不快呀。”
“松亭你是有所不知啊,广信军共选派两人,另一人便是魏贤。”
“他!”
罗松亭转眼想到姜闵不悦,定是因为魏贤资历浅薄将职卑微,无法堪当此任,应该让胡陌顶这个名额才是。但在罗松亭看来,赵逊也是有意提拔魏贤,并无可厚非。
想到此处,罗松亭小心说道:
“主公,此事多半是赵逊有意提拔魏贤,而且在下听闻魏贤曾与安泰侯之子姬康诊病,有救命之恩,赵逊如此安排,应是赵逊有其他考虑,此乃主公之福啊。”
“唉……”姜闵一息长叹:“赵逊最近与孤隐有疏远,孤是担心内朝有变呐。”
“主公是担心咸王重用赵逊出任要职?”
“是啊,倘若赵逊为咸王所用,那孤岂不搬起石头砸孤的脚。”
“赵逊已经是司参使上大夫,眼下至多晋为上卿、封君,除非能将黑巾军逐出咸国,立下盖世奇功,才可封侯,封公。
大司马、太尉、相国等要职均由内朝担任,罢黜谁的官位,都不免一场内斗。太尉鼎炀侯乃咸王表妹夫,咸王不可能自断臂膀,大司马姜严是姜亥之叔,沐阳仓之事,他难逃干系,要罢,也是罢姜严的官位。
至于相国公孙岳,背后所牵扯利益极广,甚至还有王太后、郭蟠等人。若非新政,咸国便不会激起民变,更不会有沐阳仓之事。而眼下绝非罢黜公孙岳的绝佳时机,新政的烂摊子,最终仍要公孙岳承担所有罪责,现在将他罢黜,无异于自宫咸国命脉。
在下以为,战局若能就此稳定,咸王极有可能罢黜姜严,任命赵逊出任为大司马一职,如此军权依然牢牢掌控在太尉鼎炀侯手中。
而鼎炀侯此人虽一无是处,却很听话,咸王以他为太尉,可牢牢控制军权,继续架空赵逊的同时,又能用赵逊挂帅御敌。”
“孤担心的正是此事,若是赵逊就此翻脸,将孤出卖,咸王下一个要收拾的岂不是孤。”
“主公于国于民有大功而无过,中原局势大定之前,咸王断不会对主公有威胁。”
“那中原大定之后呢?咸王会否动手呢。”
“这……可用魏贤。”
“赵逊委其策应使,便是有意将他调出广信,为此后与孤翻脸提前做准备,罗先生为何还要用他?”
“敢问主公,主公以为魏贤之才如何?”
“自当是天下罕见。”
“既如此,主公更应该牢牢拴住魏贤为主公所用,而后以魏贤制衡赵逊。”
“魏贤本为赵逊门客,孤当初曾有怠慢于他,他定是怀恨在心,又怎能为孤所用,牵制赵逊。”
“在下有一计,可令魏贤此生为主公所用,且赵逊绝不会对主公不利。”
听到这里,姜闵有所迟疑:
“松亭有何计策?”
“赵逊此人罗某多有了解,其人耿直重信守实,只要主公丨安丨守本分,赵逊即便手握重权,断不会冒战乱之险与主公为敌。”
“那又如何。”
“魏贤与赵逊有患难之恩,当年若无江东之战,赵逊也无今日地位。魏贤又是赵逊之门客,魏贤只要留在广信一天,便是主公的家将,赵逊也能通过魏贤时刻掌握广信消息。
但要令魏贤为主公所用,主公必须割舍一宝,方能收其心,用其能。”
“宝物?只要孤有的,赐于他又何妨。”姜闵信誓旦旦说道,心想金银宝物不过身外之物,只要百里燕开口,要多少没有。
罗松亭此时压低声音,凑近姜闵跟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