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黑巾军地盘再一次扩大,除永兴河战线继续与赵逊对峙外,黑巾军其他战线节节胜利,推进较为顺利,黑巾军不败的神化再次令各国闻风丧胆。
十月,肆虐了两年的蝗灾渐有平息迹象,各国得以喘息,同时得到喘息的还有黑巾军。
短暂半年的疯狂扩张,黑巾军这个庞然大物的行政、通讯、后勤延绵纵横长达三五千里,兵力的集结,后勤的补给,人员投送遇到空前阻碍。
与所有新生帝国一样,黑巾军受到时下通信技术的困扰,对土地的控制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漫长的驿道无法保证消息在对短时间内准时按点的送达,黑巾军在各地的扩张逐渐减弱,东线以永兴河为界,与咸军进入相持阶段。
十月中旬,永兴河出现转机,防线得到晋军镇北军十万新兵增援,两军总兵力又恢复至四十万,赵逊决意发动一场攻势,收复永兴河以西都郡沦陷城池。
但晋军十万新军自成一阵,守在咸军中军主力以东五里,主将乃魏涵。
江东之战后,魏涵继续任职大都督一职,今年九月擢升镇北大将军,统军十万入境咸国助战。
百里燕当年不曾与魏涵照过面,倒也不担心魏涵识破他的身份,只是魏涵身边的将官就难说了。
索性五六年过去,百里燕变化也大,如今已经是相貌堂堂须眉浓密,比之当年十五岁的少年,已是翻天覆地。
虽有晋国十万大军,但魏涵缩在咸军身后,意图再也清楚不过,无非是想让咸军充当炮灰在前开路当肉垫,晋军好躲在身后刷经验打升级,全然没有一点友军的姿态,尽管此时仅仅是名义上的友军。
晋军镇北军有三十万之众,十五万在雷城窝着不动,在永兴河畔的是十万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军,还有三万驻扎歧国,剩下两万在江东东郡,可谓精锐尽出。
新编的这十万战卒八成以上是新兵,急需锻炼。魏涵此番入境作战,历练新兵是首要任务,送人头是咸军的职责。
百里燕(既魏贤)的伤还没痊愈,但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多亏他自己是外科医生,伤口缝合之后,肌肉组织愈合的很快,但是让长刃枪在大腿上钻了个眼,大半个月也是好不利索的。
撑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在广信军的防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已经习以为常。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潮湿的空气夹杂着令人厌恶的微颗粒物粘在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恶心的感觉,恨不能让人钻进水里好好洗个干净。
瑞田寨的西北躺着大片黑巾军的尸首,零星还能看见出塞清理尸体的战卒,地面上是石块砸出的坑洼,坑洼里还积着血水。更远处是一大片乱坟岗,掩埋着黑巾军战死者的尸体,死了多少已经记不清了。
但咸军阵亡将士埋在瑞田寨的西南,共计埋了九千七百多人,其中有两百四十三人是百里燕先锋营的人。
先锋营满员一千零二人,历经四月鏖战,活着的还剩七百五十九,伤残退出战斗的一百六十七,还剩下五百九十二人能够投入战斗。
广信军瑞田寨驻军一万,现在只剩五千出头,其他各军伤亡基本过半,整个永兴河防线,瑞田寨伤亡占了三分之一,骑兵的损失最大。
黑巾军利用瑞田寨外围土堡尚未完工的情况,频繁以骑兵日夜突击,而投石机难以发挥面杀作用,城墙上强攻硬弩又够不着,咸军只能以骑兵对冲,步军列阵,与之搏杀。
而间隙间黑巾军又以配重杠杆投石机轰击破坏,派遣步卒攻城袭扰,一直难以消停。直到十月晋军大举增援,黑巾军担心进攻有失,反被咸军所趁,开始收缩兵力整饬军队,攻势逐渐有所收敛。
“魏先峰,你在这儿呢。”一个清亮声音随风传来,年轻的披甲男子从身后追上前来又说:“魏先峰腿伤好些了吗?”
“还行吧,你找我何事啊。”
“魏先峰上次让属下寻找的那个发霉饼子,给魏先峰找来了。”
眼前的男子是百里燕先锋营的普通战卒苏洪,今年二十三岁,老家是广信的农民,随军南下应征的勇卒,组建先锋营时候分配到百里燕麾下。因为马骑得好,出手凶狠,脑子比其他人活络,被百里燕调进了锁子甲两百人队充当主力。
苏洪拿到的饼子已经发了一层白色霉菌,饼子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豆类作物,磨成粉做成的粗粮薄饼,比伙营做的光饼还要薄。
这种豆子耐干旱,对环境要求不高,但是收成低,因此当地老百姓一年四季都喜欢漫山遍野的撒豆种,广种薄收,每季能收多少算多少,一年下来也能有不少的额外口粮收入。
上月腿部扎了一枪,伤营包扎时意外发现有个本地强征的郎中,用这种发有白色霉菌的饼覆盖在患处,充当消炎止血的药物。
要说是一种偏方倒也有些道理,百里燕觉得更应该是一种含有抗生素的有益菌,就像青霉素、红霉素一样,如果日后能够提纯这种有益菌,也许可以加以利用。
“魏先峰,这饼子都发霉了,我看那老儿都是当膏药贴在创口当神药使呢,魏先峰是留着自己用吧。”
苏洪半开玩笑的说着,百里燕接过霉饼,看了仔细,淡淡说道:
“这可当真是神药,有朝一日,不知多少人的小命,就靠这张饼子上的白霉保命。去,在弄些这种豆饼,越多越好。”
打发走苏洪,百里燕仔细观察着饼上白色簇状菌落,一层厚厚的菌丝如同蛛网一般遍布整张豆饼,就是这样的一张面饼,百里燕亲眼看到一个腹部都给捅了一个大洞的兵士,愣是闯过了鬼门关。
这白色的霉菌里除了抗菌消炎的抗生素外,也许还有某种止血成份。有必要将这种菌群保存下来,以便将来技术条件成熟后开发利用。
苏洪离开不久,胡陌找了过来,手里还揣着一份信:
“魏先峰,伤势如何。”
“好多了,胡将军手中的信是给末将的吗。”
“是萧儿姑娘的来信。”
胡陌顺手将信递过来,封面上的字迹正是萧儿的。
时下通信不易,尤其是还没有邮驿,普通人收发信件很不方便,广信基础条件好于其他郡县,军卒时常还能收到广信后勤捎带来的家书,不过这年头识字的不多,捎带书信还需要花钱雇人写。
“魏先峰看过信后速去帐中,少主有事与我等商议。”
“是用兵之事?”
百里燕随口问道,胡陌神秘说道:
“不是,是换防。”
“换防?广信军换防?”
“是北海郡客军换防,三日前北海郡客军镇守的冠汤渠被贼兵攻破,险些失守。赵帅一怒之下杀了一个封君,就差没把鼎炀侯长子张张佑押回陔陵问罪。”
闻讯冠汤渠险被攻破,百里燕颇为诧异。
冠汤渠之所以称之“冠汤”就因为该地是永兴河东岸唯一的小山头,有人工挖掘的灌溉渠和水坝,有永兴河正面拦阻,水坝纵身阻截,地势易守难攻,赵逊当初让北海郡客军驻扎在此,也是考虑到此地较为安全,不愿意得罪鼎炀侯张隽。
北海郡客军一分为二之后,鼎炀侯长子张佑拜为北海郡客军大都督,总领北海郡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