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佛晓,城南大营四万战卒军容严整的整齐列队于校场,广信太守余庄、城府司马许昙,广信公姜闵以及诸将齐聚点将台台上,姜蓉与母亲何氏等家眷只能远在校场之外含泪眺望父兄、丈夫披甲上阵。
按制,封君不主持封地出兵事宜,只有封侯、封公可主持本地出兵之事,临时编排将官职务,广信公姜闵作为广信城实封地领主,自当义不容辞主持出兵誓师大会,率领勤王军南下勤王救驾。
在一番慷慨陈词过后,四万战卒齐声怒吼,吼声响彻云霄震动九天,附近百姓旁观者甚多,都在关注城南大营今日情势,更多人都在议论纷纷,议论黑巾军与咸王的善恶优劣。
百里燕甚至开始担心,倘若勤王军战败,不仅仅是对整个咸国的冲击,甚至是对中原列国民心巨大的煽动。届时根本不用黑巾军,各地的农民和贱户,就能群起而攻之,掀起声势更加浩大的战火。
誓师结束,姜闵依次任免各军将领。
姜闵总督大军,自率中军骑步一万两千人,长子姜乾为司马使,罗松亭为幕僚军师,胡陌任前军右都督,领骑兵四千,王九为后军左都督,统步军四千。
先锋营不设左右都统,设先锋官一人,由百里燕充任先锋官,补兵八百,会同市槽转运使两百人马合计一千,另补战马四百五十匹,以为前锋驱使。
大军辰时四刻动身,百里燕为先锋,最先率军出城,胡陌等人紧随在后,浩浩荡荡向陔陵开拔。大军补给由各地郡县接应,待到陔陵,再由大司马姜严总督大军后勤供应。
走在路上,司空南不免疑惑问道:
“魏大人,广信公麾下短时何来如此众多战马,大人不觉奇怪?”
“多些骑兵不是好事嘛,此番定是恶战,没有骑兵压制黑巾军,难有胜算。倘若能有十万骑兵,此战也许尚有胜算。”
“可,可北海郡地处北地,即便养马,也养不出这等上好战马。卑职看,这些战马皆来自宋、徐两国的上等战马。”
司空南其实想说广信公是不是想造反,此时即便司马南是百里燕心腹,也断然不能此时和盘托出。
广信公豢养战马一事百里燕也只其一不知其二,此番勤王仅新增战马便超八千匹,尚不知姜闵还有多少,又将战马养在何处。此次南下应该绝非广信公全部实力,至少还藏着一半。
南下勤王意在试探咸王态度,倘若勤王有功,姜闵扩军便成事实,咸王无可奈何,倘若咸王反应过激,姜闵很可能联络其他人隔岸观火,甚至不排除联络赵逊。
想到这里,百里燕不禁担心起勤王之事,吕济之能在鼎炀侯之上,想他鼎炀侯此时也无胆量,率领不到二十万的残军与五十万黑巾军对垒,那么统帅之人只能从上卿、上大夫、大司马当中择一人充任统帅,有很大可能再次启用赵逊挂帅。
一来黑巾军势头正盛,兵力总数是咸军两倍还多,即便晋军东调镇守北地十多万新军,也得半月至一月能够完成,半月之内黑巾军就能兵临城下,此时恐怕没人敢于接这么个烫手山芋。
打赢了,自然是天下奇功,但问题是二十万打五十万,哪里可能有胜算。万一打输了,还要背负亡国破都的千古骂名,那些个安享荣华富贵的权贵勋戚,何人有此魄力敢于临危受命,也只有把烂摊子撂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赵逊,胜则胜尔,败则赵逊一人罢了。
大军陆续离城,秦翰站在城南鼓楼上眺望东南,心里则是再想,陔陵攻克之后,就该轮到他崭露头角了。
“秦爷,姜闵已经出城,我等也该动身去长孙国了。”高衡道。
“嗯,砡工、御客两派最近可有动静?”
“暂无动静。不过听说御帅正在赶赴徐国途中,势必要经过孙国,不免要令人侦查一番。”
“是啊,徐国调镇南二十万大军北上平叛,千岳山数千里防线只有宋国十万大军独镇,御帅此时南下,意在镇守南地,严防金雪狄大举北上。
如此一来,御客在中原腹地数十万人半数将南下镇守边关,少了御客,此战倒也顺利些。免得御客卷入其中,便麻烦了。”
秦翰略松口气,高衡不免担忧说道:
“秦爷,万一金雪狄此时北犯突破千岳山攻入中原,这又如何是好?”
秦翰紧蹙着眉头,捻了捻寸短的胡须道:
“是啊,莫非他们还有此毒计不成?”
“不可不防啊秦爷,这些老怪物自恃都是天神化身,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真要是金雪狄北犯,中原列国便不得不抽兵南下,少则八十万,多则一百多万。届时中原列国主力尽数南下,黑巾军趁机做大,列国恐怕将不复存,到时谁能制衡黑巾军,恐是未知之数。”
金雪狄上一次大举进犯已是二十多年前,声势浩大不亚于黑巾军,高衡担心黑巾军将中原列国主力吸引至北方,意在调虎离山,将千岳山防线抽空,利用外虏北犯,击溃中原主力军团,从而好在中原做大,巩固根基。
金雪狄一族常年久居千岳山之南,其所在地域和国情不明,每次北犯少则四五十万人,最多时一度高达大军八九十万,且普遍配备铁器和轻重骑兵,利用特有的独角马转运补给,将大批粮草由金雪狄控制的内陆源源不断运往北方,以供给大军的粮草开销。
中原大乱,再有外敌叩边,中原王朝的危局将雪上加上。
御客大帅南下,意在召集御客,填补因徐国抽兵北上落下的巨大防务漏洞,倘若在御客集结之前,金雪狄突然叩关,仅凭十万宋国镇南军,将难以招架战力更加凶悍的金雪狄,届时中原局势势必更加险恶。
勤王军出城不久,唐桃急急匆匆赶回桂乐坊,手中拿着的香袋攥得无比紧实,推开肖春玉的绣房,便见她焦急走在内室,脸上挂满了愁容。
“小姐。”唐桃焦急喊道:“百货堂四日前便关了,实在寻不到魏大人。”
“那定是随勤王军走了。”肖春玉失落道,俊美的容颜顿时凋落几分芬芳之姿,将手按在胸口,看着唐桃手中的香袋说道:“把香袋给我吧,他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满大街都在传言,黑巾军势如破竹,咸国这是要亡了。”
“别胡说。”肖春玉提着嗓门骂了一句,纵然她从不呵斥,唐桃还是愣怔了一下。
“小姐,我们怎么办呀。其他姐姐都说黑巾军专掳富贵人家的女眷和妓楼、乐坊的女子充营妓,万一,万一要是广信不保,那怎么办呀。”
“不,不会的。”
肖春玉想到了姜蓉,姜蓉广信公姜闵的女儿,姜蓉一定还有全身而退的后路。再不济,投井殉节也总比好过沦为贱妓更有尊严。
勤王军沿着驰道一路南下,日行军五十里,这个速度对于上万人的整建制队伍而言已是相当之快,即便如此,赶到陔陵也需半月。
百里燕(既魏贤)率领先锋与大队拉开十里在前开路,约在出发后第二日黄昏,陔陵紧急发来黑旗驿卒呈送鸿翎急件,不出意料,雾聊坚守不到两日城破,雾聊太守与安丰君、沁园君等权贵、官吏一家老小所有男丁部分老幼悉数处死,女眷充入妓营以供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