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寰只要牢牢把持朝局,广信公就难兴风作浪。更何况晋国势强,她这个太子妃,摇身一变就是王妃。届时挟太子以令不臣,广信公能有什么作为。
魏贤投入广信公门下,原本还找不到借口杀他,如今广信公姜闵自己往枪口上撞,西寰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他正巴不得把姜氏一脉全部铲除,反而更容易操纵政局吞并咸国。
下半夜,城西刘家,忙碌半日百里燕已是满头大汗。
“刘伯,你儿子的断腿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三月,有七八成把握不留残疾。”
“多谢魏郎中救命之恩呐。”
刘灶感激涕零欲跪叩拜,百里燕一手将他扶住:
“刘伯,窑场差事是你父子二人怕是干不下去了,不如跟着在下另去外地某个差事吧。”
“在下只会些陶塑烧瓷的手艺,只怕是连累恩公。”
“御用司不是好惹的,其他郎中不敢出诊,便是慑于黄门令郭蟠淫威。如今你儿断腿虽然接上,不免再遭报复,依我看,还是尽早离开陔陵为好。”
“全凭魏先生做主。只是我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只会烧窑,如何能帮上魏先生大忙。”
“此事无需刘伯担心。明日我去雇一辆大车,将你父子二人接回益草堂。”
刘灶是御用司官窑的窑匠,熟知釉色、制坯、烧窑一干工艺流程。百里燕此番投入广信公门下,推行以商代政之法,势必要在广信城兴办产业,没有强有力的产业支撑,根本谈不上有所作为。
广信城地处被海之滨,除农业之外,没有像样的产业,若非守着港口坐收关税,广信城断没有今天几十万人口的繁华。
第二天天一亮,百里燕赶着马车将刘灶、刘川父子接回益草堂暂居。当天下午,高勋找上门,将前日议贤馆散后见到广叔子一事一五一十说了透澈:
“贤弟,广叔子对你可是十分器重,不去见上一面委实可惜了。”
高勋言语间满是可惜之词,百里燕不以为然道:
“怎么,广叔子走了?”
“三老昨日便走了,明阳子气的一晚未曾进食。”
“是嘛,此种假以天命之说祸国殃民的老东西还是早死早好。”
“说来真是气人,昨日恭首谦再次主持纵论,见贤弟你不在,肆意歪曲贤弟建树,此等小人着实可恶。”
昨日应广信公之邀未去议贤馆听政,恭首谦借机大肆攻击百里燕,高勋与之辩论,反被恭首谦、吕沫等人奚落了一顿。
“对了魏贤弟,听闻赵大人邀你前去广信公府,不知所为何事?”
高勋虽是赵逊门客,广信公此事牵扯重大,高勋有此一问,想必昨日之事赵逊事后并未说明利害。想到这里,百里燕敷衍道:
“丁财东忧心受《推商税》新政波及,遂拉上我一同去找广信公商议对策。过些时日,我这益草堂怕也难以为继。”
“这是为何。”高勋不解。
“不瞒高兄,我这益草堂近日收获颇丰,此番新政我这郎中也在征税之列,你说我这救命钱能轻易给官府收去嘛。”
“如此说来,赵大人有意荐贤弟去广信城谋一个差事。”
百里燕点了点头,颇为无奈之色。这时门外忽来快马,马上甲士一跃而下,直奔店门而来,见百里燕坐诊,抱拳略施一礼:
“魏郎中。”
此人是安泰侯姬通贴身侍卫,上次出诊便见过此人。此番突然前来,倒是让百里燕想起姬通之子,姬康所患天疮,总不能旧疾复发了吧。
“阁下此来莫不是你家公子天疮复发?”
“是侯爷让属下前来通禀魏先生,侯爷明日启程前往晋国,魏先生若是有空,侯爷还想再见先生一面。”
“哦,原来是这样。”
百里燕转念一想,明天姬通离城,咸王姜亥、相国公孙岳、太子妃西寰定在送行之列,自己贸然去见姬通、李萄夫妇,撞个正着,难保咸王心中不疑。
但是不去,又显得自己施礼。想到这里,百里燕道:
“劳烦将军回禀安泰侯,在下定当如约而至。”
“那好,魏郎中请便。”
甲士转身离去,骑着马向东而去。
这时高勋羡慕说道:
“魏贤弟当真是好人缘,这才几日功夫,便结识安泰侯这等富贵王侯,贤弟有朝一日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我等同门呀。”
“高兄取笑了,此行前途未卜,安敢贪图安逸富贵。”
百里燕暗自苦笑,安泰侯这等豪门贵胄,岂是自己随便能够巴结的权贵。
翌日,咸王在城东举行了盛大仪式,并赠咸王銮驾御用车乘,恭送安泰侯姬通出城,满朝文武连同太子妃西寰一应数百人出城相送,为此出动了禁军两千人,一路护送安泰侯离去,直到离开陔陵防区,仍然没见百里燕现身。
待禁军撤走,安泰侯车帐在一千护兵护送下缓缓东去。车中,夫人李萄怀抱着熟睡的儿子,安泰侯姬通心不在焉的看着车窗外说道:
“此去晋国路途遥远,你要好生看护康儿。”
“妾身自当小心,只是为何方才独不见魏先生。”李萄担心说道。
“兴许是被琐事牵绊,脱不开身吧。”
姬通话音刚落,窗外侍卫骑马靠上前来:
“侯爷,魏郎中就在前面。”
“哦!”姬通心头一亮:“快,停车。”
“诺!”
姬通精神一振,将儿子交给侍女,独自携妻李萄走下车銮。
百里燕(既魏贤)天色一亮便从南门而出,绕道东南直插通往晋国的官道,在路边等着姬通、李萄夫妇。
“草民见过侯爷和夫人。”
“魏先生免礼,不知先生为何在此相见呐。”姬通问道,脸上亲切许多。
“在下多有不便,还望侯爷恕罪。不知小侯爷贵体如何,天疮可是褪去。”
“魏先生妙手回春,天疮已褪,就是康儿最近几日嗜睡,不知是何缘故。”
“当下正值春季,小侯爷年少,嗜睡实为蓄养精元,并无大碍。只需调理得当,再有半月,便能痊愈。”
这时李萄上前一步,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锦包说:
“魏郎中救下康儿,妾身无以为报,一点心意,还请魏先生收下。”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百里燕再三推辞,李萄给姬通使了眼色,姬通盛情说:
“魏先生于康儿有救命之恩,一点薄礼略表心意,还请魏先生莫要再推辞。”
打心底而言,百里燕十分想收下这一包东西,但嘴上却不能说,再三推辞之后,拗不过夫妇二人,最终还是收进了囊中。
“多谢侯爷相赠,草民感激不敬。”
“魏先生言重。”姬通说道,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牙牌塞到百里燕手中:“魏先生医术精湛,有朝一日本侯少不了请魏先生看病,还望魏先生莫要推辞。”
“请侯爷放心,但凡侯爷相请,在下自必效全力。”
安泰侯递来的腰牌是泰侯府所用腰牌,只是不知姬通此意是李萄之意,还是安泰侯之意。倒是李萄送来的锦包异常沉重,想来金银等黄白之物不少。
骑马伴行安泰侯夫妇,中途夫人李萄倒也不曾再提回歧国之事,直到中午,待送出安泰侯离开陔陵地界,百里燕骑着马方回到益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