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见过赵将军。”陆敬随意拜了一礼,然后说道:“不知赵将军连夜召末将前来,可有要是商议。”
“本将打算先令陆将军于下半夜率领本部两万骑兵,与本将麾下四千骑兵,率先前去救援鼎炀侯。不知陆将军意下如何。”
“你是要分兵!”陆敬不快道。
“正是。晋军丢了肥城,势必强攻鼎炀侯,以求重创,而后再与我军决战。故而若是我军骑兵能在晋军攻杀鼎炀侯之际赶到,定能杀晋军一措手不及。”
“那赵将军怎就知道晋军此刻定是在攻杀鼎炀侯,而不是乘我军分兵而后攻之。”
陆敬质问赵逊,此时百里燕接过话说:
“只因韩合丢了肥城辎重粮草,而杜阳之粮秣定不能久持,倘若我军援兵赶到,与鼎炀侯里应外合,韩合便再难有胜算。故而韩合定然在我军赶到前,集中兵力重创鼎炀侯,由于眼下陷于胶着,故而不能分兵再来袭我分兵。”
此言一出,陆敬眼珠一瞪脸色一沉,厉色问赵逊:
“他是岐人!”
“正是,乃本将军校军郎魏贤,前番坚守尹秧城,与伏击晋军骑兵,攻占肥城,皆乃魏贤计策。原本攻占合池也是魏贤计策,只因将军未能屈从,故而只得作罢。如今将军若是能星夜兼程赶赴骇穗,我军尚可与晋军一战。”
“哼,小小岐人校军郎,安敢妄议军机。韩合乃晋国名将,岂是你一校军郎所能度测。且不说此计能否救出鼎炀侯,这战场之上变数无穷,你岂能知晓韩合心机。此事不妥,本将绝不会听从此等拙计。”
陆敬一口回绝,连带怒斥了百里燕(既魏贤),百里燕气的眼前几乎拉黑。
什么叫战场变数无穷,一切的军事预判都建立在逻辑推演的基础之上。一旦确定了“逻辑因素”,并由此推导出有关结果,最后根据外部信息和逻辑可行性,确立可能性最大的,效率最高的结果。
眼下韩合肥城丢失,就是傻子也不能让鼎炀侯那八万人完好无损的跟赵逊会师,铁定是要先重创鼎炀侯,而后在歼灭赵逊这一路人马,来个分而治之。
这么简单的道理,到了这位大都督陆敬的脑子里,居然成了我怎么知道韩合怎么想的,这不是韩合怎么想,是他没得选。
当然,这些道理百里燕都懂,问题是陆敬他好像不懂,是他不懂,还是文化水平低,不能理解战场动态推演。这世上哪个计谋不是建立在逻辑推演基础上达成的结果,能是一拍脑袋蹦出来的金花生吗。
想到这里,百里燕据理力争:
“陆将军……”
岂料刚一出口,这位吹胡子瞪眼一声断喝:
“住口,你这小小校军郎,安敢妄议军机,还不退下!”
此时赵逊左手砸在案上:
“陆敬将军!”他脸色一沉:“魏贤几次三番救我军于危难,皆未有失,若不是将军不去攻占合池,我军也无需与晋军正面一战,眼下我援兵即便与鼎炀侯会师,充其量不过十二万人,倘若三日后再抵骇穗,鼎炀侯麾下焉还有八万人,届时怕是两军相加,已不足十万。
比之晋军,我军既无兵力优势,亦无军械优势,将军要我咸军如何与晋军一战!”
“死战不退!”
陆敬说的硬气,再浓缩总结一下就是两个字,死磕!
真不知道是陆敬脑子里塞了石头,还是不知道什么叫战机,愣是回绝了赵逊,转身冲出了中军帐。
这时帐内一片死寂,百里燕、赵逊都没说话。
赵逊心想,咸军危矣,百里燕则更悲观,咸国恐怕经此一战,今后再难有收复江东全土的可能,哪怕是今年惨胜了晋军,晋军也还占着大半咸国江东土地,一旦晋军缓过力气卷土重来,怕是咸国拖也得活活拖死。
看来书读多了害人,这书读的太少,也害人不浅呐!
帐内沉寂良久,百里燕缓过神来说:
“赵将军,为今之计还是派人前去知会肥城、尹秧二城,速速征调郎中、草药。怕是决战之时,我军伤亡绝不会小。”
话音落下,赵逊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百里燕退下。也许他赵逊知道,魏旦死后,咸国再无良将可堪大任。
陆敬的事让百里燕联想许多,很多时候责任并不完全在军事主官,与时下的风气、教育、认知以及整体的环境氛围都有关。
试想早年的春秋战国,兵圣孙子横空出世之前,世人哪一个不是对阴谋诡计唾弃至极,结果列国群雄大打堂堂之阵,非但解决不了问题,结果还徒增性命。
如今的时下大多如此,所谓用计,也得顾及颜面和名声,哪怕魏旦、韩合这等名将,哪一计有百里燕的狠毒,一计也没有。
所谓兵者,定是诡道,哪有不使奸耍滑极尽手段的道理,都要是仗仗打堂堂之阵,拼国力厮杀,小国不早被大国攻灭。
眼下咸国力小势微,上策就是避免主力硬碰硬,更多应该采取曲线迂回方式,消耗敌人保存自己。
大国永远是大国,小国跟大国扳手腕,倒霉的永远只能是小国。陆敬想的简单,只顾自己冲杀,全不顾现实。百里燕此前好不容易积累的战果,步步餐食晋军实力,如今骇穗一战,都将输的精光不剩。
第二天,大军拔营启程,陆敬率领骑兵继续拱卫步兵行进,由于是急行军,大军速度较快,离开肥城的第三天,距离骇穗已经不到小半天路程,双方斥候不时还能发现对方。
消息报到韩合大营,韩合此时站在高台之上忙于观战,消息传到,韩合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咸军如期而至,决战时刻终于到了!”
韩合是松了口气,但王硕不免有所担心:
“我军连续攻杀三日,伤亡甚大,若是咸军与鼎炀侯联兵,我军怕是难以抵挡。”
“老夫自然是知道我军疲乏,但鼎炀侯伤亡也不小,在我先锋营敢死之士连番冲杀之下,为骑兵开出血路,杀进鼎炀侯阵中,杀得咸军人仰马翻,他鼎炀侯伤亡少说两万余人,若是再给老夫三日,鼎炀侯定要死伤过半。”
韩合指着战场,他对过去三天的战事做了总结。
为了突破鼎炀侯垒障、档马车的阻碍,韩合组织了先锋营,组成龟甲阵形,顶着盾牌前去纵火攻杀,多次破坏烧毁鼎炀侯防御工事,而后骑兵一冲而入大杀四方,令鼎炀侯损失惨重。
所以任何阵形都不是万能的,不是说用档马车把自己围起来,就一定万事大吉,总有一款破阵之法适合你。
韩合、王硕说话之际,远处战阵攻杀势头正盛,韩合挥动着手中令旗,便见远处晋军大阵开始变化,随后弩车推出阵前,一泼大箭射的咸军人仰马翻。
待到箭矢射尽,韩合再次挥动令旗,晋军阵形再变,先锋营龟甲阵杀出,攻击此前弩车射杀留下的缺口。等着先锋营冲杀放火,韩合放下令旗,接着此前话茬说:
“待到咸军援兵抵达,老夫决意收兵,前往杜阳城外下寨,你以为如何。”
“咸军大军既已抵达,鼎炀侯被我所困,何故又要撤往杜阳?”王硕不解。
“哼哼!”韩合冷冷一笑说:“咸军援兵将至,鼎炀侯若是知悉,定要拖住我军,与咸军里应外合。如此我疲军与咸军四五万援军人马接战,怕是难以取胜,而前番攻杀鼎炀侯之功将前功尽弃。此乃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