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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年过年1月29号,明天就是除夕,我在这天签下了在新城农场十四大队的第一个表扬,整整七个月,三个月两分,一个月五分,三个月四分,总共二十三分,签完表扬还结余了3分到今年,年底什么都不能评选,只能眼巴巴的望着那些拿积极改造份子,拿劳动能手的人,那时的我似乎对这表扬并不在乎,认为能过的下去就可以,管它能减多少刑呢!
第二天除夕,开始放假,农业中队初五开工,而我们加工中队却在初四就要开工,除夕的当天早上,大队领导召集全体犯人开了个会,通报了一下今天年夜饭的情况,下午三点开始,还把九道菜名念了一遍,最后不忘调侃了一句说我们比他都吃的好。
开完会后所有干部都走了,赶着回家过年,只留下伙房一个干部留下监督伙房准备年夜饭的事情,而值班干部就毛队一个人,我和郑雨买了一点过年的零食,无非就是一点饮料和糖果,并且把所有饭盒全部洗了一遍,为了等下装下那九菜一汤。
等待开饭的时间我躺在围墙下晒着太阳,享受这难得的休息时光,郑雨继续回去睡觉,他说因为过年太兴奋,导致他昨晚没睡好。
而这个时候伙房里全是人,因为要准备的菜太多,原本伙房几个人肯定不够,大队就从几个中队抽调了一部分人去帮忙,条件是这个月考核给他们每人奖两分。
三点一到,哨声响起,等着吃饭的人纷纷排起了长队,我看郑雨还没起来,就去寝室喊他,等我们出来时,队伍已经排到了几十米之外,拿上饭盒,我们排了上去,闻着前面飘来的香味,两人不自觉的对笑了起来,有时候坐牢的人期待就这么简单,能够吃上一顿丰盛的午餐。
排到我们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两个人三个饭盒打的满满的,有辣椒炒肉,香菇烧鸡,红烧鱼,爆炒猪肚,小炒牛肉,红烧豆腐,炒青菜,油炸花生米,芹菜炖牛腩和西红柿蛋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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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两打完准备找个地方吃的时候,突然一个站角的黄马褂走了过来,叫我们两去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吃饭,说是x市的聚餐,让我们不要带菜,所有菜都已经买好了,都是从外面炒进来的。
我和郑雨把打好的菜放到了寝室的床下面,接着来到了二楼的最好一个房间,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我算了一下最少有四十几个,大家把床上的棉絮全部收了起来,把床拼在了一起,就当作是吃饭桌子了。
人到齐后组织人说话了,我认得他,他是伙房炒菜的,好像叫大奔,听说是x市黑道某个帮派的二把子,当时说了什么话忘记了,总之是一些客套话,什么大家过年难得聚一聚啊之类的,说完每人发了一根中华,接着就有人从床底下拉出了两箱椰岛海王,还有一箱小瓶的二锅头,每人发了一瓶,发完还说尽管喝,喝完还有,菜不知道,酒绝对管够,还说大家放心,这个时候的所有干部都出去了,大队也默许了今天犯人喝酒的行为,只要喝完酒别撒酒疯就可以了。
我接过那人递过来的海王,这酒在农场算好的了,一箱在过年来说的话最少也要五百,而床铺上摆满了用塑料袋装着的菜,有四五十份之多,听说光这菜就花了大奔将近一千五百块,有荤有素,反正什么菜都有,但分量一般。
发完酒大奔举杯说了句:“大家一起走一个。”
我和郑雨连忙举起杯子和别人碰在了一起,我观察了一下所有到场的人,真正认识的才十来个,基本都是原来一中队的和现在加工中队的,我那时候还比较腼腆,和不怎么熟的人在一起总是会觉的尴尬,大奔一口将一杯海王全部干了,然后说了句:“你们随意。”接着大家纷纷向他敬酒,他一一接下,当时就觉的他特别牛x,有种豪气干云的感觉。可谁知道几年后我也和他今天一样,面对几十个x市的人喝下整整一杯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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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抗酒能力还不行,没喝几口就上了头,上了头之后心态也就慢慢放开了,开始和旁边的老乡敬酒,这么多人在一起聚餐无非就是喝酒吃菜讲段子,还是荤段子,特别荤的那种,好像一群男人在一起就喜欢那样,一个人讲,然后大家听了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一瓶喝完也有点找不到北了,可桌子上有人专门负责发酒的,只要看谁没了就会递一瓶过来,我喝完那人递了一瓶二锅头过来,二锅头比椰岛海王可烈多了,虽然当时我已经喝的乌龟不认得王八了,可当着这么多老乡的面总不能怂,接过酒继续打开,接着又喝了一段时间,我这才发现郑雨不见了,对着房间扫了一圈,发现他倒在角落的一张床上已经不省人事了,这个时候突然谁喊了一句:“老毛进来了!”
这一喊大家就有点慌了,大奔说了句:“没事,很正常,他只是进来看看,干部都知道我们在喝酒。”说完他对着旁边一个人嘀咕了几句,那人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对着大家说道:“没事,老毛正在楼下的房间敬酒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后又继续喝了起来,后来有人说老毛马上到我们房间了,大奔就让他一个小崽去帮他拿了两包中华过来,老毛一进来就堆着一脸的笑容,手里拿着个杯子,不知道是水还是酒,大奔看他进来了,起身来到他旁边,把手里的两包烟塞进了他的口袋里,说了句:“毛队长新年快乐!”
老毛的笑容更灿烂了,我看了一眼他圆鼓鼓的口袋,最起码三分之二的口袋都装满了烟,他接着走过来对着我们举起杯子说道:“我就用雪碧代替酒敬你们一杯了。”说完就一骨碌的喝了下去,大家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酒喝了一口,我由于在他手下做事,心里多少还有点畏惧他,他过来敬酒时,我就一直低着脑袋。
喝完对大家说了一句:“好,你们慢慢喝,我先出去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去打牌呢。”
然后人群里就有人起哄喊:“那希望毛队今天多赢点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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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走后,一部分还能坚持的继续喝了一会,当时已经快到晚上六点了,喝了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我那瓶二锅头喝到一半就彻底不行了,胃里的东西就总往上翻,我连忙起身跑到了厕所,对着茅坑,喔,喔,喔了半天,可就是吐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喝酒基本不吐,哪怕出狱后也是一样,喝的再多睡一觉就好了,我也不喜欢吐,能忍住的就一定忍住。
回到房间能站住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大奔也被人扶到了床上不省人事,我抓起面前剩下的半瓶二锅头揣进了兜里,看看旁边还有一瓶刚喝两口的,那人已经不行了,就这么仰面倒着,我看了一圈剩下的人,除了还能坚持的两个人还在小声交流之外,大部分都倒下了,我连忙又抓起旁边那瓶又揣进了兜里,然后起身看了郑雨一眼,估摸了一下能不能背的动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寝室,倒在床上就失去了直觉。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寝室门都已经锁了,估计今晚清监肯定很多人都没起来,这个时候不但头疼还口渴的厉害,去床下拿了一瓶百事一口就干了,可还是不解渴,今天光和郑雨买饮料忘记买水了,然后下床一个一个铺位的找水喝,终于看到一个人床头放着半瓶,拿起来一口就倒进了嘴里。
然后躺回床上接着睡,第二天一起来就听到有人骂娘:“那个王八蛋昨晚把老子的水喝了,搞的老子半夜被渴醒了居然找不到水。”
我把头闷在被窝里想笑又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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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就听见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一串接着一串,我起来一看,都是些大队位子上的人,为了争面子,都要放上两挂,去伙房看了下早上吃肉丝面,回去把一个饭盒里的汤全部倒了,打了一碗面吃了起来,吃完去郑雨房间看了看,他还在睡,估计昨天真是喝多了,可酒量也太小了吧。
见他睡觉我就出去了,在路上碰到认识一点的犯人就发一根烟过来说:“新年好。”
围着操场走了一圈手里已经夹满了烟,可惜那时我没钱,过年还是郑雨买了两包五块的烟给我,可我又不好意思拿出来发给别人,看了一眼手里接的烟,什么品种都有,什么芙蓉王啊,云烟啊,极品金圣啊,反正全是好烟,我就去捡了个芙蓉王的盒子,把烟装了进去,然后看到比较熟的,就拿一根发给别人,有时候别人看我芙蓉王的盒子,却发的是云烟,还开玩笑的问我:“怎么芙蓉王还抽出云烟来了,这烟盗版的也太离谱了吧。”
我只有哈哈大笑了两声说:“可能是前面别人发给我的,插进去,正好被你拿到了。”
其实在当时自尊心多少有点受到了伤害,可没钱没办法啊,只能这样,这时候我走到了一个角上的岗亭处,看到一个站角的黄马褂正在和人下象棋,就走过去看了起来,那个黄马褂也是x市的,昨天喝酒见过,两人还互敬了一杯,他看我过去笑着打了根烟给我说:“怎么不睡会啊?”
我也笑着回了句:“睡不着了。”
他看我过去看他两下棋就问:“怎么,你也会啊?”
我点了点头说:“会一点。”其实在看守所号子里时跟着陈文华学了不少,我原本以为不怎么样,可谁知道他让我上去和他试试的时候,他居然根本不是我的对少,不知道是不是陈文华教我的确实厉害,还是他太菜了。
人总是喜欢玩自己厉害的游戏,可以从中找到点存在感,我一看自己棋艺还可以啊,从那以后在大队没事就喜欢找人下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