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笔记______2006年5月5号
成风凌,30岁,2000年入狱,现已服刑六年零3个月,初次见到他是在03年的11月,开始还以为他是刚下来的新犯,但慢慢观察发现他似乎对十四大队很熟,并且还认识许多老犯,我又推测他是不是二进宫呢,只是刚巧原来也在十四大队服刑,但我又发现他做事似乎慢的离谱,别人一天挑一百担,而他好像只有20担不到,但更让我奇怪的是,中队干部似乎都不说他,就连名字都不曾叫过他一回,他在干部的眼里仿佛一个隐形人,好像他们都当他不存在一般,那时的我对周围的一切还不是那么的关心,因为那时期对自己的关系似乎都不够,哪怕他突然的消失了,我也不曾察觉,直到过去一个月我才发现中队似乎少了一个人,这就让我非常的奇怪了,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向一个老犯问起了他的情况,这才对他的监狱生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原来他并不是二进宫,第一次见他只是他刚从严管队的禁闭室回来,而随后不久的消失也只是他再一次去了严管队,他算是监狱某种典型的人群之一“抗改分子”,抗改分子顾名思义就是抗拒改造的分子,也就是不服从监狱干部劳动安排的犯人,又或者参加劳动,但劳动任务完成率不到百分之三十的人群,一般每个大队都会有几个这样的“抗改分子”而成风凌只是我在十四大队了解的第一个而已,他从下来起就整天嚷嚷监狱制度不公平,不服从管理,拒不参加劳动,从一开始干部的打,铐,吊锁,喂文子,电棍电再到老虎凳,关严管,关紧闭,可以说成风凌的六年几乎尝遍了监狱所有整人的方式,可他却依旧是这个样子,干部从一开始的头疼,到后来的忽视,只要他一符合送严管的条件立马就把他送走,平常也不他多说,随他怎样,监狱有条规定,身体没有残疾和病痛的犯人一星期内完成劳动任务不及所布置任务的百分之三十的一律关严管紧闭,后来十四大队的干部就依靠的这条规定来对付他,而他也总是在严管队和十四大队之间穿梭,有犯人帮他算了一下,他在大队呆的时间居然没有在严管队呆的多,可以说他的监狱生涯基本都是在严管队度过的。
听老犯说他几乎住遍了新城农场所有的大队,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都因为和大队干部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被调走,这次在十四大队算是呆的久的,已经一年多了,很多人推测可能过不了多久他再次回来时又会和十四大队的某个干部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而调走。
还有老犯说他曾经在别的大队提出要和书记单挑,还有老犯说新城监狱副监狱长李郎曾经带他出去看过心理医生,可回来的当天他就把李郎的车玻璃全砸了,还有许多许多关于他的故事,我就不一一记述了。
写完才发现这似乎是我最长的一篇笔记,只为了记录了监狱某个特殊的群体之中的一员,他们好像并不属于这里,他们似乎在和自己的命运抗争,可他们终究斗不过体制,他们虽然不屈服于强权,可终究他们得到的不过是最终对自己的伤害。
后来我才知道十四大队像成风凌这样的犯人还有几个,他们和他的命运似乎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严管队度过的,并且关严管之前多少都受过干部非人的折磨,其实大队领导一般是不喜欢关犯人严管的,除非违反了非关不可的监狱制度,因为关一个犯人的严管,这个犯人所在的大队就会扣除安全改造分三分,而扣的分越多,在年底大队排名中的名次就会越低,可有些人又非关不可,就像成风凌这样的。
成风凌回来后,果然如有些老犯预料的那样,再一次与十四大队某个干部发生激烈冲突,甚至在干部要铐他的时候用脚踢了那个干部几脚,导致那个干部当场暴走,直接把他铐在床头打成休克,当场被送医院抢救,这个故事以后会具体写到,而出院后成风凌则再一次被调离了十四大队,继续着他轮回的命运。
因为好奇我和他聊过几次,发现他对待犯人很随和,但是只要一聊到干部,他就会破口大骂,似乎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在他眼中监狱所有干部都是贪污犯,都不是好人,甚至那个自愿带他出去看心理医生的李郎监狱长也不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他产生了这种心理,并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一次次和狱警做对,并且每次都是以他的失败而告终,对于那次去看心理医生的检查结果我并不知道,但我想他的心理肯定有问题,一个人在自己完全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去坚持自己的性格一定是找死,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就算有人干过一两次也绝不会发生第三次,可他却发生了无数次,但命运是他的,我们又不好多嘴,而他被困在其中走不出来,他比我先出狱一个月,在那一个月中我听说他就算出狱了还是到处去告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干部,但并没有多大效果,而他则不停的去告,我可以想象他未来的命运,定会和那些一辈子坚持上访的人一样,如果运气好,或许被某个高官或者媒体关注能够得到一点帮助,但运气这东西的概率太低,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结合最近那些烧毁公交车的新闻,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在某起这样的事件我会发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