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府门前再次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这次来的人,几乎遍布朝野,不分新党,阉党,还是蛰伏的东林,来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脱罪,有的是巴结,有的是为了插一手,有的更是想要主导这个案子!
不管为什么,周清荔陡然间成为朝野的焦点,无数道目光紧盯着他。
深夜,周家三父子坐在凉亭里,喝着茶,说着朝野的事。
周方看着周老爹,道“爹,你打算怎么办?”
周方很担心,魏忠贤的势力本就很大,加上现在阉党人人自危,周老爹要是一个不好就会落人把柄,被群起而攻。
周清荔神色如常,道“你说怎么办?”
周方一怔,迅速回答道“我以为,先将魏家人抓起来,还有客氏的,详细审问,拿到口供,再去请示皇上。”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既不会操之过急,让阉党恐惧而对周清荔出手,也对新皇帝有个交代。
周清荔转向周正,道“你怎么看?”
周正也没想到朱由检会来这么一手,沉吟着,道“大哥说的对,不过还不够,爹还得给皇上准备更多,他才会满意。”
“更多?”周清荔看着周正。
周正点头,道“新皇上对阉党已经彻底厌弃,这个时候,谁给阉党说一句好话,甚至是拖延,塞责这个案子,都会被新皇上记恨,这个时候,立场一定要清晰!”
周清荔默然一阵,道“你说的更多,指的是什么?”
这里没有外人,周正直接道“将阉党的关系网给皇上点明,不要写奏本,是当着皇上的面,不止是跳的欢的那些,还有更深入的关系网,比如内监,比如那些勋贵公卿,比如朝野重臣……要比我奏本上的多,多的多才行……”
周清荔听着,若有所思一阵,忽然抬头看向周正,道“你是不是有所准备?”
周正一怔,没想到周老爹反应这么快。
咳嗽一声,周正道“我之前做了一些调查。”
周清荔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给我一份,我背下来,明天去见皇上。”
“好。”周正没有二话,又嘱咐道“爹,一定要把握分寸,该说,不该说,怎么说,一定要慎重的拿捏……”
“这些还用你教爹。”周方听着周正絮絮叨叨,翻白眼道。
周清荔没理会,看着周正道“你觉得,皇上要对阉党连根拔起?”
阉党盘根错节,遍布整个大明,皇帝真的想要彻底铲除阉党,那整个大明都要抖三抖,影响不可估量。
周正想了想,道“并不是皇上想不想,而是朝臣,东林的报复。”
对于阉党的处置,一个是朱由检的愤怒,另一个就是东林党的秋后算账,魏忠贤一倒,清流势必会全力反扑,情势汹涌之下,朱由检即便想拦都拦不住,何况他根本不想拦。
周清荔眼前仿佛出现了国本之争,又好似看到了东林党曾经的众正盈朝,眉头深深皱起,脸上有一抹忧色。
如果朝局一直是这样党争不断,斗来斗去,大明哪来的中兴?
第二天一大早,周清荔先是去都察院述职,而后前往乾清宫谢恩。
朱由检先是笑容满面的勉励一番,而后就询问他对‘魏忠贤一案’的想法。
周清荔先是说了魏忠贤的一些罪行,而后就开始说‘结党’一事。
不等周清荔说多少,朱由检脸色忽变,道“等等,阉党有这么多人?”
周清荔话头被打断,顿了一会儿才道“若是细查,怕是更多。”
朱由检对阉党一些人是心里有数的,听着周清荔的话,转向不远处的曹化淳,道“你说。”
李忠办事不力,提督东厂的事,还是交给了曹化淳。
曹化淳是宫里老人了,上前一步,道“回万岁爷,诏狱里死的人三品以上的大员,从天启三年到现在,起码过百,十有九冤,田尔耕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首罪。周应秋任吏部尚书三年,门生故吏不知有多少,奴婢所知怕是有限,他与肃宁公魏良卿是‘蹄膀之交’。崔呈秀逼得顾秉谦,魏广徽等首辅相继辞官,可见其势力……”
第两百七十章 灭顶之灾
朱由检心里一直有着‘只诛首恶’的念头,本以为阉党就是周正奏本上罗列的那些,哪里知道,枝枝蔓蔓那么多,俨然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着整个大明!
朱由检是一个立志做大明圣君的人,哪里容得了这些。
他神色不由得难看,盯着曹化淳,道:“宫里,处理干净了吗?”
曹化淳一躬身,道:“回万岁,差不多了。”
朱由检听着‘差不多’三个字,冷哼一声,道:“给朕处理的干干净净!”
曹化淳脸上一变,连忙躬身道;“奴婢遵旨。”
朱由检说完,又看向周清荔,神色和缓一点,道:“周爱卿,你打算怎么查魏忠贤一案?”
周清荔道:“回陛下,臣打算先羁押魏忠贤最近的党羽,侯,客二家,严审,查明魏忠贤这些年所犯之罪以及附属党羽,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朱由检恨不得一举将魏忠贤以及阉党铲除干净,但他知道,这做不到。
“朕这让锦衣卫配合你,听你调遣。”朱由检道。
不管如何,总算迈出了一步。还是潜邸的人可靠,黄立极等人,除了敷衍塞责,一点事情都做不了!
“臣遵旨。”周清荔抬起手道。
周清荔从宫里出来,直接调集锦衣卫,迅速包围了‘魏公府’,同时派发名单,要求锦衣卫按名单抓人。
不过半天功夫,魏良卿,魏钊等魏家子第全数被抓,客光先,侯国兴等人也没有逃过,尽数被抓,关入诏狱。
魏公府被查抄,在很多人心里是迟早的事,但如此迅速的查封,抓了魏公府所有人,还是让京城内外十分震动。
魏公府是阉党的核心所在,阉党所有人与这里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魏公府这些人被抓入诏狱,在京城掀起了偌大的风波。
入夜。
黄立极府。
冯铨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没有急着赶黄立极下台以登上首辅宝座的急切,神情惶恐不安的看着黄立极,道:“元辅,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冯铨与黄立极一样,都是阉党之人。与魏公府的关系莫测,如果那些人招出些什么,或许冯铨明天就要进诏狱!
黄立极神色平淡,道:“你坐上首辅之位,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冯铨讪讪一笑,道:“元辅说笑了。”
黄立极枯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端起茶杯喝茶。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冯铨如果是首辅就不会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