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与黄台吉达成默契,怎么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来?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军国大事,黄维怀哪敢擅端,忽然醒悟,又问道:“建虏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吏道:“有衙役连夜出来抓人,辟谣说是有人恶意散播谣言,其他就没了。”
黄维怀一脸凝重,心里千回百转,本来千辛万苦就要完成任务,那知临走了还出幺蛾子。
他无法判断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一时间心乱如麻。
周正倒是神色镇定,心里暗暗评估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后,袁崇焕以及毛文龙会有的动作以及应对。
这两人但凡有点危机感就不会无动于衷,最起码,会派人紧张的盯着建虏人的举动,同时加紧备战,不会大意给建虏人机会。
‘你们可别让我失望,辜负我这一番心血。’
周正心里暗暗低语,看着眼前的小吏,道:“沈阳城还有没有其他动静?有大规模军队调动吗?”
小吏一愣,摇头道:“没有,城门没封,天亮我们应该能走。”
“现在走不走不重要了。”黄维怀烦躁的说道。建虏突然传出的这种流言已经击碎了他的任务,将这则消息带回去,所谓的‘和谈’就是一个笑柄,不管是袁崇焕还是朝中的一些大人都会对他失望。
到底是真是假?
黄维怀心里反反复复的问,始终拿不定主意。
周正却已经站起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
黄维怀几乎下意识的道:“就这样?”
周正转头看向他,道:“不这样?你还打算去质问黄台吉真假?”
黄维怀回过神,眉头紧拧,胸口起伏几次,却也无奈。
周正说的没错,这个消息不管真假,他们都得尽快离开,不然可能真就走不掉了。
至于这个消息的真假,只能交给朝廷,交给袁崇焕去判断。
黄维怀本来还豪情万丈,现在颇有些将军白发的落寞。
周正懒得理他,出了他的房间,站在厅里长吐一口气,轻声自语道:“让风暴来的更猛烈些吧……”
客栈里的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但如同周正低语的那般,第二天一早,这则流言在沈阳城传播的越演越烈,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建虏男子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加入攻打明朝城池的大军中。每一次作战,他们都能有丰厚的战利品,寒冬日子不过好,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随着谣言的传播,很多消息变的乱七八糟,毫无本来面目,但却有一些建虏的详细作战计划冒出来。
比如,若是进攻宁锦失败,如何攻破东江镇,何人率军,多少军队,什么人是先锋等等,有鼻子有眼,仿佛这场战事已经发生过。
这个时候周正与黄维怀上了马车,正向着南门走,准备离开沈阳,南下,回京。
黄维怀坐在马车内,从窗外看着沈阳城内稀稀拉拉的人,有些感慨的叹气道:“也不知道王师何日北定辽东……”
周正看着书,眼皮不动,道:“五年。”
黄维怀一怔,道:“五年?”
周正随手翻了一页,道:“不是我说的。”
“是谁?”黄维怀追问了一句,心里已经在想着一些人的名字。
周正道:“不知道。”
黄维怀顿时神色微沉,旋即不再理会周正,目光继续看着外面,一副忧国忧民又无可奈何的伤感之色。
大政殿。
黄台吉没有了昨日的沉稳,披着单衣坐在椅子上,双眼阴沉的看着眼前的济尔哈朗与范文臣。
进攻宁锦,东江镇等方案,他只与济尔哈朗,范文臣口头上讨论,没有详细的计划,比如先锋,比如率军规模,但现在却传遍了全城!
范文臣脸上有一丝凝色,看着黄台吉小心翼翼的道:“大汗,此事绝非臣与济尔哈朗贝勒泄露出去。”
济尔哈朗神色淡漠,看着黄台吉一言不发。
黄台吉满心怒火,看看济尔哈朗又看看范文臣,最后还是道:“那你们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酒后失言?”
黄台吉没有泄露过,那么泄露的,就只有范文臣与济尔哈朗了,但他对这两人十分信任,还是给了台阶下。
范文臣连忙道:“臣从不饮酒,此事从未泄露只字片语。”
范文臣不认,就等于将这件事推给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还是不说话,神色漠然,镇定。
黄台吉见没人承认,心里怒火越多,一拍椅子,冷哼一声,站起来,大步向里面走去。
范文臣头上有冷汗,顾不得其他,转向济尔哈朗道:“贝勒,此事被泄露事关重大,还得做好其他安排才行……”
建虏进攻宁远,锦州的计划被泄露出去,又箭在弦上,若是明朝掌握,那他们还如何进攻?
济尔哈朗心里已经认定是范文臣走漏的消息,闻言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就走。
范文臣忽然慌乱无比,他能在建虏立足,全依仗黄台吉,若是黄台吉认为他泄露消息,不再信任他,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范文臣头上冒出丝丝冷汗,急的六神无主,在原地转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京
沈阳城一大早就一片乱哄哄,不少人甚至向跑到皇宫,向黄台吉主动请缨,要求尽快伐明。
军情的泄露自然迎来建虏高层的震怒,沈阳城没多久就大规模抓人,甚至公开处决了一些街头混子,这才让这则‘谣言’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时候,周正的马车已经出了沈阳城,正以最快的速度南下。
马车里的黄维怀脸上尽是铁青色,双手紧抓着大腿上的裤子,他也紧张了。
沈阳本就是虎狼之地,建虏突然如此动作,他如何能不担心,不断的催促着马车快一点再快一点。
周正神色如常,只是在担心李啸滨等人藏的够不够深,希望不要有人暴露。
继而他就在想,他已经做到这一步,袁崇焕,毛文龙应该有所警惕,不会那么轻易上当了。
至始至终,周正都没有想过,这则‘谣言’的散布,对建虏高层有什么影响。
黄维怀与周正的马车飞速南下,离沈阳城越来越远。
李啸滨等人此刻已经退出这件事,悄悄隐匿,各自静观事态发展。
他们只是收买了莽古尔泰府邸的一个嗜酒如命的奴才,然后引他在酒楼醉酒,放肆吹牛,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才引起这则‘谣言’。
现在这则‘谣言’已成,他们功成身退,切断所有线索,继续潜伏,再不冒头一丝。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建虏高层,则是一片风声鹤唳,肃然紧绷,弥漫着一股无声的肃杀之气。
天启七年,二月十三,黄维怀与周正的马车终于回到宁远城,三辆马车的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这才算真正的安全。
袁崇焕第一时间将黄维怀等人迎进去,却没有管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