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临近下班,胡清郑没急着走,看着桌上的银子,眨了眨眼,与身前的小吏道:“是周记送来的?”
小吏道:“是,他们说是大人上次帮忙的酬金,整整二十两。”
胡清郑看着眼前的二十两银子,若是以往,他肯定欣喜若狂,现在则是鼓着胖脸,片刻,若有所思的道:“这周征云不一般啊,这个时候还记得给我银子……”
小吏看着胡清郑,走近道:“大人,我觉得周御史不简单。”
胡清郑下意识的点头,道:“进了诏狱两天都没事,傻子都看出不简单了,只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吏看着胡清郑,低声道:“大人,您可以去问……”
他没说完,胡清郑猛的抬头,小眼圆瞪。
小吏的话戛然而止,连忙道:“小人知错了。”
胡清郑哼了一声,道:“外面还在议论?”
小吏道:“是,小人在经历司看过,有几个人也上书弹劾了周御史。”
胡清郑一点都不意外,不屑的哼了声,目光瞥了眼李恒秉班房方向,道:“那位呢?”
小吏神色微凛,低声道:“没有动静,什么都没做。”
胡清郑神色意外,而后凝重,道:“嗯,他不做,咱们也不要做什么。”
小吏嗯嗯,自然是胡清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下班的时间到了,各个御史的门打开,众人陆续出门,开始离开都察院。
楚姣谭,李归化等人悄悄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浙江道廊庑。
其他各处的情况与此相似,一个个表情平静,心事重重的离开。
如果说今天中午之前他们还慨当以慷,愤怒不已,现在已经察觉到这件事的不简单了,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激切,隐藏着内心愤怒,离开衙门,准备另寻地方密议。
北镇抚司狱。
周正在这里好吃好喝,还睡了一觉。
魏希庄在外面东奔西走,四处打探消息,还要抹平一些危险,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他来的时候,正看到周正在吃饭。有鱼有肉,还有烧鸡,女儿红,满屋子的酒香气。
魏希庄先是楞了下,接着就满脸怒容,一屁股坐在周正边上,伸手就抓,往嘴里塞,同时含糊的道:“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这里大吃大喝,你对得起我吗?”
周正笑了声,拿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道:“慢点吃,我不跟你抢。”
魏希庄也是饿的太狠了,双手抓着鸡腿,包子就拼命的吃,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周正看着他,神色不动,等了一会儿才道:“外面什么动静,你那些人说的是含糊其辞,你给我说说。”
魏希庄吃了一会儿,这才缓解过来,放慢速度,一边吃一边将外面的动静讲了。
魏希庄了解的自然更详细,但周正听着却疑惑,道:“上面没有处置的意思?为什么?是你做的?”
魏希庄喝了口酒,顺下嘴里的东西,道:“我是去九千岁那给你求情了,但九千岁没答应,按照我对九千岁的了解,这不是他的风格。”
周正沉着眉头,心里越发不解,自语道:“这不是正常的处理方式,那些大人物一片安静,都察院也不处置,奇怪了……”
这里面自然是诡异莫测的,说不通的。
周正哪里想得到,天启皇帝厌恶百官的无能,他恰好能怼百官,就这么被天启注意到了。
魏希庄虽然不懂朝局,可也明白现在周正十分危险,一脸肃色的道:“老周我告诉你,外面安静不代表安全,越安静就越危险!”
周正会意的微微点头,默默无声。
他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对眼下的局势有了多种的预判以及处理方式,现在外面发展的诡异莫测,他需要小心权衡。
魏希庄看着周正的神情,不敢乱说话,这个时候,是周正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能打扰。
周正认认真真的盘算好一阵子,道:“李恒秉有什么动作?”
魏希庄连忙道:“我按你教的,在他府里收买了一个人,但消息有限。这个老小子平日除了吃饭就不出书房,对谁都相当严苛,尤其是对他自己。他那个如夫人更没动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周正看着门外静静思索一阵,道:“我写了封奏本,你帮我送入通政使司。”说着,他从桌上抽出一道奏本,递给魏希庄。
魏希庄一怔,随手接过来,翻开,嘴上道:“这个时候你写自辩吗?没用的,他们可是几十道……你,你写辽东的,你建议对辽东的军政进行改革,你这是要捅娄子啊……你不知道现在辽东是朝政一大关心重点吗?袁崇焕等人立马就要叙功了……”
魏希庄一脸惊愕的看着周正,双眼大睁,很是吃惊。
周正右手捏着衣角,一边沉吟一边说道:“这个时候,我不能低调,辽东也确实要改革不可,不然日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情。”
辽东以后出的事情已经不能用多来形容了,可以说,辽东拖累了整个大明,大明的灭亡,辽东也有一份很大的‘功劳’。
魏希庄一脸凝重,道:“你这道奏本送上去,朝野非炸开不可。”
周正在奏本上建议,设立辽东巡抚衙门,有七人组成,每当决策,少数服从多数,任何人必须严格执行,不得内讧,拖后腿,否则以叛国罪处死。
不说这样的改革不合朝廷法度,单说这个‘叛国罪’,要知道辽东向来诸多将帅不合,这是要是论罪,不说辽东的袁崇焕,王之臣了,朝堂上举荐他们的大人物该作何感想?
这简直就是打他们的脸,而且是非常响亮!
第一百零九章 李恒秉出手了
魏希庄粗略的扫完周正的这道奏本,洋洋洒洒千字,心里除了震惊就是害怕。
“你真的要送上去?”魏希庄看着周正,脸上是心惊胆战之色。
周正已经想好,道:“嗯,送上去吧,我听说,袁崇焕等人就要进京领赏了。”
魏希庄有些明白周正的用意了,道:“你是想将事情闹大,那些人就不好对你出手了?”
“辽东必须要尽快改变。”周正道。辽东自然是厄需改变的,未来不知道要发生多少大事,需要提早应对。
魏希庄嗤笑一声,根本不信,站起来道:“我直接将它送入司礼监。”
周正连忙道:“不用,走正常程序,越多人看到越好。”
魏希庄翻了翻白眼,道:“最讨厌你这些文人,做点事情七拐八折,一点也不痛快。”
周正没理他,随手拿过一本书,准备看。
魏希庄转身要走,忽的又转身,肃容道:“田尔耕没有再找过你吧?”
田尔耕进来见周正的事,有魏希庄的人在中间传话,魏希庄自然已经知道。
周正眼神微凝,道:“没有。”
魏希庄盯着周正,沉色道:“嗯,他要是再来,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这个人,我来应付。”
魏希庄到底是魏忠贤的族孙,田尔耕再不屑,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周正对这个田尔耕同样万分警惕,那是在暗中窥伺的毒蛇,随时可能张开獠牙,一丝大意不能有!
魏希庄看着周正的表情,没有再多说,快步走出去。
周正看了一会儿书,抑制不住烦躁,放下手里的书,躺到床上,犹自在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走向与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