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kin!不可以久些,魂兮归来!”
我站在桥中央,高举着双手,扯开嗓门就把我以前在北极操练过一次的招魂术使了出来!
大明星带着小王爷才刚刚下桥,被我这么一喊,吓得脚底一滑差点儿就把小王爷给推下那棱格勒河去!耗子哥那边儿也顿时就闭了嘴,忽然之间,整个昆仑墟的上空就没人说话了,就听我那一声“魂兮归来”没入了云层里。
我感觉得到那些女鬼、我的队友,包括青鸟和西王母在内,他们全都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我硬着头皮举着手晃了两下,嗓子很干燥的接着喊着:
“魂兮归……归来!oloyge……Ahkin!Lassus Dixi,tues Deusmeus!”
这种时候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以前在北极听过的、在禹山见过的、和在白公山以及喀木老人那本书里所有所有,能够想起来的词儿全念了出来,其实我哪儿能记得住他们分别意味着什么,但说来说去,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都是从隶属东王公族的萨满文化衍生出来的,总有能沾点儿边的吧!
“哈,哈,哈。”
有个人在桥的那边,停顿蛮长的干笑了几声,同时对应着笑声拍了几下手。他就是怪人的师父,得到了完美永生的画师?!
“有人在下,我欲辅之。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那边的画师吊起嗓子来,居然也开了口。
好的好的,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就演到底!我深吸一口气,边装模作样的跳大神,边向着未知方的桥下走去:
“难从,难从!”
我一步比一步更接近他,桥的这边,倒着放置着一片巨大的树根,那树根有些相互交错在一起,有些嚣张的张牙舞爪,但在最中心的位置,像是被巧手人编织过一般,留了一处缺口,足够容纳一个人的身形。如此看来,这壮观的树根,竟是整体的一张座椅了。
“若必筮予之,恐后之谢,不能复用巫阳焉!”
“啊!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君无下此幽都,魂去归来兮!”我跟他一唱一和着,终于是来到了那张庞大的树根座椅前,“归来兮。”
出乎我的意料,画师不是那种仙气飘飘的一袭白袍,也不是印象中赶尸匠的蓝道袍,他正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姜黄色大棉袄,一只手支着脑袋,外头看着我。
他的脸上不仅有皱褶、冻疮,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疤,他也是怕冷的,我看到他缩着脖子,手又相互交叉在另一只的袖口里,鼻头都红通通的。
耗子一脸惊呆的站在外侧,丢了首饰的西王母也在,怪不得他折腾半天还没打到人,有这些个防身武器似的树根拦着,他就算毫无阻拦的爬到跟前去,也得颇费些功夫。
画师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太过普通了。如果把我们此时此刻的地点换一换,面前的这个人坐在农村路边的一个小板凳上,我觉得路上都没人会多看他一眼,这样一个穿着老旧棉袄还不苟言笑的小老头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呢?他好像真的只有一个“老朱”的身份而已,可如果他只是老朱,就不可能这么嚣张的坐在昆仑山上。
“你……好。”我干咽了一口唾沫,想起小剪刀对我的称呼,“我也是个,行家呢!”
“小六一你够了,别在这儿瞎掺掺!”耗子听我一开口就皱着眉头沉声斥道,“你回去,好好和他们呆着,这里老子会想办法。”
“不用想办法,也不用排外,我是自、自己人。”
我知道事到如今,认怂是没用的,只好心一横强行演下去了:“你好,朱师傅,第一次见面,我是从北极东王公的冰冢那儿过来的,在那边被萨满教的人收编了,你也许不认识我,但我……”
“哈。”
我嗓子里打了个哽,开口想要接着说,可即兴编造得那些谎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画师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听得清清楚楚,他是在笑。
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就像忽然之间回到了那个编造没带作业的谎言,被班主任拉到讲台前训斥的小学生。
他在笑话我。
现在长到20岁再去回想“没带作业”这样的借口,我会觉得非常的低级拙劣,那么以画师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精的阅历去听“我是自己人”这样的谎言,是不是和成年人看小学生谎言相同感受?因为低级到一眼就可以看穿,所以觉得格外可笑。
本来我还天真的以为,我把以前在蓬莱、北极、禹山、南海但凡是和东王公一族有所接触的经历都拿出来,再掺杂一点谎话,半真半假的编造一个我也会招魂的故事给他听,他或许能让我站在他这边,然后我就能有靠近怪人的机会了。到时候和耗子配合着制造点混乱把他趁机带走,一切就能结束。
画师这么轻轻一笑,我浑身都发虚,这样的思维状况下再去编,一定要漏洞百出,干脆破罐子破摔,厚着脸皮求他一下?我抬起头来,想替怪人求个情,让他回到我们队里,可嘴巴都没张开,画师就看着我轻声说道:
“我认得你。”
我一下子觉得头皮上的发根都竖了起来,他认得我?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他怎么可能认得我?!
难道是我小时候记事前见过?还是说,他认得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这张脸,他认识的是跑到昆仑山来的刘晚庭?
“继续吧。”
我正愣着,他也不给我时间反问,朝一边站着的女丑之尸略一点头。后者扬起衣袖来,接着唱起了可怕的招魂调: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女丑和奏乐吵得要死,我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十分不清醒,站在石柱边的女鬼也开始纷纷加入招魂的队伍,我必须加大嗓门才能让声音传出去:“朱师傅,求你能不能看你认识我,而且还对朝闻道有养育之恩的份儿上,把他放出来,如果要其他什么条件,我尽可能的去完成好吗?”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画师压根儿就不理人了,他在树根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也跟着哼哼起来。
“老朱,你要真的对自己带大的孩子下手,那老子也不能陪你坐着了,你就不怕拼个鱼死网破?”
耗子也跟着着急起来,可他一挥手做出要打架的样子,旁边丢了首饰的西王母就张开手臂拦在大树根前,看来和爱喝茶的西王母相比,她要更护主一些。
我看着她的动作,很奇怪自己为什么用上了“护主”一词,昆仑山不应该是西王母的领地吗?可现在的情形又明摆着画师的地位才是最高的,他跟她们之间,又是怎么样一种关系啊!
石柱旁的女鬼们越来越多的排着长队,跟在女丑之尸的身后一起招魂了,我看到河边刚刚过来两个人,她们把最后一樽清洗好的棺材扛过去柱子下面,然后在衣服上擦擦手,起身也走向了队尾。
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