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松开,飞速的上浮,为自己吸一口氧气,然后沉下来摸索到怪人的腰间,拔下他只露出单只的匕首,疯了一样开始削割洞口边缘的那块凸三角——
我觉得还没动手,那里就出现了颤动,林医生也在外面帮忙敲砸着障碍,我估摸着他比怪人还要急,他手里的氧气罐到了现在应该也剩不到一分钟了!
怪人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弯下腰,手撑着洞口和我们俩一同努力着,一道手电的光芒两秒钟后照亮了我手中打磨的光亮的黑曜石祭刀,那个该死的三角块终于是被砸开疏通了!
我推着怪人的身体往洞内走,连换气都来不及便返回头去拉林医生进来,刚才借着手电的光芒,我看到他用来砸开三角形珊瑚块的工具根本就是氧气罐,那的确是顺手又够结实,可那也同样意味着他也已经无氧可吸了啊……
我拨开刚刚又堵住了入口的那些绵软之后,林医生差点儿就从洞口漂了出去,他在怪人得救的那个瞬间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了,我急忙追出洞口一米远,赶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把他拉了回来,然后吐尽肺腔中的所有余氧,穿过最后的障碍跟他先后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
“呼——呼呼——”
“干……”
我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极力的扩张着、极力的想把洞内的空气据为己有,我的头脑里一股股的往上充血,心脏跳动的频率传递到我的耳膜上去,我简直觉得我们三个人能把整个洞穴中的氧气几口之内就吸光,再来两撮海蛇藤也跟不上我们呼吸的需求了……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也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除了吸氧之外我什么都干不了了。我们仨听着彼此剧烈的呼吸声,一动不能动的休息了好久好久好久,才终于是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游离于九天之外的魂魄重又回归了这几付大难不死的躯体。
“我……我突然觉得空气好贵,以后回到陆上,我再也不浪费空气了,每吸一口我都要感恩戴德才是……咳咳……”
我的喉咙因为呼吸的速率太高,此刻干渴的直想咳嗽,说起话来声音都变得有些飘忽,嘴巴里的唾液似乎都被来来往往的气流风干了。
“我元气大伤……命都软了……”
“……你们俩少说话,先休息够了再说,不然用不了十来分钟,咽喉就要发炎了。”
我乖乖闭上嘴巴,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我根本无法想象我们三个凡人是怎么从洋流中千辛万苦的挣脱出来、然后在共用一瓶氧气的情况下,爬上海壁翻过墙头进入了南海鲛城,又翻越了崇山峻岭凿开珊瑚岩石才活到现在,并排躺在了空气洞里体会着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用耗子哥的话来说,这一段故事讲出去都没人信,这足够跟别人吹一辈子的牛逼了!
“哈哈哈哈……”
怪人突然沙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我一听他在笑,也忍不住跟着呵呵傻笑了起来,林医生等我们俩笑的又开始有点喘不过气了,冷冷说了一句“你俩有病”。
怪人向我这边挪了挪,脑袋凑过来在我耳朵边,抑制住哮喘似的急促呼吸,低声问了一句: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我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我觉得复苏中的大脑一下子卡了壳,我……我在十万火急的关头豁出了小命去拯救他的性命,我拖着他钻进空气洞,我还奋不顾身的帮他输送氧气——
什么设备都没有,我怎么把氧气从洞里传到水中去的?
……我滴个天呐,我跟朝闻道亲嘴了?!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反应过来救了他那条命的同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可尴尬了,我虽然喜欢他,但绝对没有趁人之危占他便宜的意思!
我心说这可真亏,其实我初吻早就白送给他了,可巧合的是,那一次也是生死关头啊,那时候我们还在禹山的悬崖底,情况也是我把他从潭水中刚捞起来,我怕不管不问这家伙,他就会那样在我眼皮子底下溺亡,便眼一闭做了人工呼吸了……
“我我我什么也没做……那个……那是迫不得已,你别误会,我那不是为了救你嘛!”
我紧张的不敢去看怪人的眼睛,红着脸别过头去,摸索到另一侧的岸边蹲着平稳心跳。我心说这个混蛋不给我磕头跪谢救命之恩,反而还嬉皮笑脸的来把这么尴尬的问题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吗?!
“哈……哈哈哈哈……小矮子,哈哈哈哈哈!”
“你笑个毛线啊!赔我初……哈哈哈哈哈!”
我的膈膜肌肉在颤动个不停,我忍不住又和跟过来的怪人一块儿傻笑了起来。奇怪,虽然心里有点儿偷乐,但我害怕那点心思被他看透,我明明在假装正经、假装生气的,可脸皮却无论如何都绷不住,这事儿有那么好笑吗?就算我亲了又能怎样,用这个换他一命怎么都值啊……
“哎,我笑的脸好酸啊……哈哈哈……”
“是啊好酸,哈哈哈……你这混蛋干嘛那么过分的取笑我……哈哈!”
手电的光芒从水中转移到空中,朝闻道的瞳孔马上剧烈收缩,他边止不住的咯咯笑着,边十分痛苦的捂着眼睛扭过头,我看到是林医生把电筒从水里头捞了起来也在走上岸。他原本微微皱着眉头,很嫌弃的盯着我们俩大笑不止的疯子,突然之间他的扑克脸扭曲了一下,我看到他唇角非常不自然的上扬着,然后朝我露出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大大的笑容,宛如一朵花儿从千年冰山之上绽放了!
“呵呵……哈,哈哈哈……”
我吓得咧开的笑脸都僵掉了,林医生眼睛眯着,努力想把嘴巴抿上,却抑制不住的露出牙齿来笑的春光灿烂!虽然他笑起来其实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但一想到平常状态下的他是那个样子,而现在人格骤变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是发自内心的被吓坏了,这不可能啊,刘晚庭不在这里,不苟言笑的大冰山怎么会笑的这么开心!
“有鬼……都别笑了,哈哈哈……别呼吸!”我心里咯噔一下,捂着笑到酸痛的肚子急忙说道,“是笑气……这个洞穴跟二层的那个小湖边一样,原来是充满了一氧化二氮的!”
“矮子你在说什么?哈哈哈,我快要抽了,该死的就亲了我一口而已,我到底在乐什么……”
“哈……哈……别别别……别呼吸了!”
我们三个完全停不下来傻笑,我意识到大事不妙,却知道我的这个警告压根起不到一丁点儿的效果,不呼吸就要死啊,现在的我们连一个氧气瓶都不剩了,刚刚才九死一生脱离了海水,现在除了呆在洞里还能去哪儿?而且一笑起来我们的呼吸量就会比平常增大,我之前感觉到的脸部僵硬并不是肌肉疲劳,而是笑气作为麻『醉』剂的作用发挥了出来,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三个就要像李副官的那个倒霉手下一样,全身动弹不得,然后成为三具发笑的玩具躺在这儿等死,或者撑不了多久,我们便要携起手来中毒而亡了!
“往往往往水里走……”一向惜字如金的林医生说起话来奇怪的变成了大舌头,我知道那是笑气正在逐渐的麻痹他的口腔,“水……水边会好点,哈哈哈……都都都来!”
我浑身使不上力气,连爬起来从岸边走下水的那股劲儿都没,干脆就顺着地面打起了滚儿,“扑通”一声掉入了不久前才要杀了我、现在反而能救我的水中去。
怪人还不如我,他完全一副痴呆儿童的表情,笑的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刚一站起身来迈开步子,膝盖就不听使唤的往一边歪斜,整个人在岸沿边儿摔了个四仰八叉,想爬都爬不起来了,干脆就那样躺着,把头耷拉在了水边。
他眼睛很难受,在林医生的手电光束中紧紧的闭着,而我们却在那道光束中看清了水中浮动的那些杂物是什么,其中触感如同枯枝一样看似坚硬、实则一掰就断的那些棍棒呈现出有些斑驳的米白色来,我们的验尸官林医生摸了一把截面里的深色物质,给了我一个浑身冰凉的结论:
“尸骨。”